少國公秦家恒被嚇了一大跳,趕緊收起臉上的佩服之色,聲解釋:“沒,還沒關門。阿祖,我也不是幸災樂禍。畢竟,無論是誰,遇到同樣的打擊,都很難討到好處。我是佩服,那出手之人高明,不動則已,一動起來,就雷霆萬鈞,絲毫不給張少監喘息之機!”
“那六神商行已經關門了?還是已經拿不出錢來,退還給各位股東了?”對自家孫子的解釋,充耳不聞,秦懷道繼續豎著眼睛,厲聲質問。仿佛跟六神商行有不共戴之仇,非要親眼看著其倒閉,才能安心一般。
“沒,沒有!”秦家恒又被嚇得楞了楞,趕緊站起身,心翼翼地詢問,“阿祖,難道六神商行還能翻身不成?據出手的那位貴人,可是……”
“沒有,就先別忙著替另外一頭叫好,無論他是誰!”秦懷道狠狠瞪了孫子一眼,沉聲打斷,“另外,別人倒黴,咱們秦家也得不到半點兒好處。你沒必要如此開心!”
“是,孩兒知道錯了!多謝阿祖教誨!”已經四十多歲的人了,秦家恒仍然像個孩子般,紅著臉認錯。唯恐反應慢了,家法就會落在自己屁股上。
“人生在世,切忌幸災樂禍,更不要落井下石,尤其是對自己沒任何好處之時。”依舊嫌孫子的認錯態度不夠端正,秦懷道抬腿朝對方屁股上踹了一腳,咬著牙數落,“咱們秦家,從你曾祖父那輩起,就不指望兒孫再建功立業。也沒指望著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但對於兒孫的要求,卻是不要自以為聰明,特別是在外邊的時候。你蠢一點兒,頂多被人騙你點兒錢。祖宗留下的家業,沒有百八十年敗不完。而你太聰明了胡亂站隊,秦家倒下去,也就是幾個晚上的事情!想當年,徐敬業多聰明啊,他祖父幾次想把他勒死,都沒下得了手。最後,他祖父的墳墓,都被則大聖皇後給刨了。老夫死了之後,可不想落個同樣下場。”
“沒有,沒有!我真的沒裝聰明。這幾別人請客吃酒,我都隻聽不。回到家後,在您麵前,才沒憋住嘟囔了幾聲!”秦家恒被數落得麵紅耳赤,低著頭,聲解釋。仿佛自己真的犯下了大的錯誤,即將讓列祖列宗蒙羞一般。
“你知道就行,多看,多聽,少。人啊,遇上啥事兒都慢點反應才好。太快了,未必就能看得明白!”老國公秦懷道這才放下心來,倒背著手,狗摟著腰,向門外走去。看上去,就像肩上扛著萬斤重擔一般。
“阿祖!”雖然嫌棄自家祖父嘮叨,秦家恒卻從不敢瞧祖父的經驗與智慧。追了幾步,推開家丁,親自伸手攙扶住了祖父的胳膊,“您的意思是,張少監肯定能過了這關,對吧?!您為何這麼看好他?他以前好像沒啥家底兒,在大唐也舉目無親。”
“你曾祖父當你,也不過是個縣尉!隔壁程家的曾祖父,當年隻是個鄉下土財主。”秦懷道翻翻眼皮,有氣無力地回應。
“是,是!”秦家恒無法反駁,隻能連連點頭。然而在心中,卻堅決不願意將僥幸爬上秘書少監位置的張潛,與自己最欽佩的曾祖父秦瓊相提並論。
仿佛猜到了自家孫兒心中的想法,秦懷道歎了口氣,第三次提出同樣的問題,“那六神商行已經關門了?還是已經拿不出錢來,退還給各位股東了?”
“沒,沒有,也不知道,他從哪變出來的錢!”秦家恒又楞了楞,滿臉困惑地搖頭:“按,那任家的產業,實際是褒國公的產業。褒國公自己都撤資了,任家就不可能拿出多少錢來支撐他。而那郭巨先,雖然有錢,可家中兒孫一大堆,也不可能把寶都壓在郭怒一個人身上。除了郭家和任家,他在大唐……”
話到一半兒,他忽然眼前一亮,“阿祖,你的意思是,段懷簡沒有撤資,而是假裝給別人看。不可能,“苟段”可不是白叫的!”
秦懷道翻翻眼皮,不置可否。
“那就是,還有人在背後支持他!這人寧願得罪鎮國長公主,也要跟他共同進退?誰這麼大膽子,不要命了?”秦家恒猶豫著搖頭,自己都不肯相信自己的推斷。
“嗯,嗯!”秦懷道輕輕咳嗽了幾聲,甩開孫兒,大步流星向後院走去。
自家這個孫兒,什麼都好,就是太笨了些。不過,也好,兒孫笨一點,對於秦家這種人家來,兒孫笨,是福!
…………
“嗯,嗯!”得意洋洋的咳嗽著,王毛仲終於靠著自家主人和兄長的麵子,從大門進了張家,一路走到了張家正廳,順手將一個不大不的箱子,重重地放在了張潛的腳下。
“你的主人,是李奉禦?”雖然已經跟管家任全一道,反複檢驗過了王毛仲先前遞進來的名帖,張潛依舊不願意相信他的話,皺著眉頭繼續盤問。
“臨淄王,我家主人是臨淄王,也是你們六神商行的股東之一。他的名諱,我就不了,你出去自己一打聽就知道!”王毛仲誌得意滿,下巴幾乎翹到了上,“我家主人不方便過來,所以派我以探望兄長的名義,順道來給你送一份年禮。”
“多謝你家主人了!”張潛早就知道李奉禦是個皇族,隻是對方自己不主動破,他也樂得裝糊塗。此刻聽王毛仲自報家門,隻好站起身,皺著眉頭朝長安城方向拱手。
這幾,大股東紛紛退股。李奉禦沒理由不知道六神商號所麵臨的窘迫情況。然而,此人卻沒有跟風,反倒偷偷亮明了身份,並且派了王毛仲前來給自己送禮,所為又是那般?
正困惑間,卻看到王毛仲雙手將一封帶著體溫的信,捧到了自己麵前,“這是我家主人給你的信,你看了就知道了。他,箱子裏的金子,不是年禮。你學究人,這當口送你錢,反而是看不起你。箱子裏的金子,是他借給你應急的閑錢。你如果用不到,過完年再還給他就行。如果不夠用,你還可以隨時開口。他既然做了六神商行的股東,就沒有遇到麻煩,讓你自己扛著的道理。”
罷,又一拱手,揚長而去!
“你……”張潛肚子裏原本憋了一大堆話要問,然而,看到王毛仲那搖頭擺尾的模樣,又直接將話咽回了肚子裏。
“師兄,這個李奉禦,仗義!”任琮悄悄湊上前,不等王毛仲的腳步聲去遠,就高挑著大拇指感慨。“我以前真沒想到,他居然連鎮國長公主都不怕。”
“是啊,仗義!”張潛笑了笑,看著自己手上的一枚羊脂玉扳指,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