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怒和任琮兩個互相看了看,都在彼此眼睛中看到了困惑,卻誰都沒有出言表示異議。大師兄做事,很少無的放矢。他這麼抬舉王毛伯,肯定有足夠的理由。此外,比起開發販賣泥炭、雪花鹽和打造鏡子,打鐵的利潤微不足道,也不值得兄弟倆開口去爭。
然而,應邀列席的任全和王毛伯兩個,卻激動得眼睛發紅。雙雙站起身,擺手表態。保證用心幹活,堅決不肯收冶鐵作坊的幹股。
“這是定例!”張潛笑了笑,高聲出自己的理由,“眼下商行所屬的作坊少,大家彼此都熟,所以有沒有幹股都一樣會用心做事。可將來如果商行規模越做越大,底下的作坊和店鋪越來越多,沒有幹股,怎麼可能保證負責之人都會竭盡全力?所以,就拿你們倆,給後來人做個樣子,我這也算千金買馬骨!”
“如此,在下就多謝東主了!”任全聞聽,隻好紅著臉拱手。
“多謝少監,屬下保證不負所托!”王毛伯知道繼續推辭下去,也不會讓張潛改變主意,也隻好紅著眼睛道謝。
張潛笑著向二人還禮,隨即,迅速將目光轉向了在一旁抓耳撓腮的王毛仲。“王兄請了,這是證明六神商行一成二幹股的文憑,和當初你家主人送來的黃金,還請王兄一會回去之時,轉交給你家主上!”
“仗義!”在自家兄長身側,王毛仲不敢表現得太隨便。卻依舊豎起大拇指,高聲讚歎:“早知道你是如此仗義的人,當初就不該前來找你麻煩。實話跟你,我那晚上其實還留著力氣,隻是想給你一個教訓,沒真心想要殺……嗚嗚嗚嗚……”
話才道一半兒,他的嘴就被自家兄長王毛伯用一塊不知道從哪掏出來的巾子給堵住了,直急得兩隻眼睛在眼眶裏滴溜溜亂轉。
“敢再廢話,回去我打斷你的腿!”王毛伯如今做了官,也找回兄長的威風。雙手控製著王毛仲的胳膊,厲聲嗬斥。
“不了,我不了!”王毛仲掙紮著擺脫了自家兄長的羈絆,抬手從嘴裏掏出顏色發黃的巾子,拱手討饒,“我保證不了,大兄別生氣!”
罷,又趕緊跑上前,從張潛手裏接過了股權文憑。隨即又搬起了裝黃金的箱子,連看都不看,朝自家肩膀上一扛,轉身就走,“多謝了,張少監。你是家兄的上司,又對他這麼好,王某記在心裏頭了。今後有用到王某的事情,盡管一聲。風裏火裏,王某如果皺一下眉頭,就是烏龜王八蛋!”
“站住,怎麼跟少監話呢?”王毛伯氣得站起身,作勢欲捶。王毛仲身手比他靈活數倍,哪裏肯老實挨打?扛著箱子,三晃兩晃就衝出了門外,轉眼間,就跑了個無影無蹤。
“少監,舍弟無禮,還請您大人大量,千萬不要見怪!”王毛伯追他不上,隻好返回書房,向張潛賠禮。“下次抓到他,一定要帶他來,向少監負荊請罪。”
“王錄事不必如此,令弟的性子,其實很對張某脾氣!”張潛笑了笑,輕輕擺手。“你若有閑暇,還是仔細琢磨一下,如何在渭水上架設水車。氣馬上熱起來了,風力未必穩定。而渭水卻不可能輕易斷流。如果能用水車提供動力的話,無論做鐵管,還是推磨,轉風葫蘆,效率都能提升十倍!”
“這……”王毛伯的注意力,頓時被張潛的想法所吸引。顧不上再想如何抓弟弟回來賠罪,低下頭,苦苦思索將風車變成水車所需要的細節。
張潛則在肚子裏,偷偷鬆了一口氣。
開玩笑,自己之所以單獨開了一個冶鐵作坊,除了想要通過燒製琉璃同樣的方法,摸索坩堝煉鋼的可能性之外。就是要通過王毛伯,將他弟弟王毛仲綁上六神商行這輛戰車。怎麼可能還去計較,後者言語上的一點兒犯渾?
關於王毛仲的未來發展前景,雖然張潛了解得不太清楚。然而,王毛仲的主人李奉禦,卻是大唐的臨淄王!而張潛的曆史知識忘得再快,也不會忘記了。大唐中宗時代,隻有一個臨淄王。那就是未來開辟開元盛世的李隆基!
是李隆基,不是李其。這廝藏得好深!
可憐見,前一陣子張潛琢磨,怎麼才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抱上李隆基的大腿,卻毫無頭緒。萬萬沒想到,李隆基居然就是跟他一起喝酒瞎侃,相約去一起逛青樓的“李司機”!
既然李隆基自己主動入了六神商行的股,張潛當然對商行的未來更加信心十足。從手指上摘下一枚羊脂玉扳指,輕輕遞給了任琮:“褒國公府那邊,我最近不方便去。你一會將扳指,當初咱們借用的黃金,還有六神商行的股權文憑,給少國公送過去。順便替我再跟他聲謝謝!”
“是,師兄!”任琮雙手接過扳指,仿佛捧著一隻價值連城的重寶。
“好了,沒事了,大夥可以散了!”張潛抬手看了看腕子上的綠水鬼,笑著吩咐。然後,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走向門外。
快到正午了,他要趕著去見一個人。當麵感謝她對自己支持,感謝她在沒有任何把握的情況下,還毅然將所有首飾押上了阿始那家族的賭桌,大振自己這邊的聲威。
而屋外,此刻春光正好,風也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