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烽火(1 / 3)

“問題是,我拿什麼去說服郭元振,讓他主動配合原本職務在他之下的牛師獎?”一時走神,刷牙的力氣稍大,牙刷擦破了牙床,張潛的嘴裏,立刻泛起了濃鬱的血腥味道。精鹽隨即滲入傷口,疼得他連連皺眉。

牙刷和精鹽,都是郭家旗下的作坊所造,基本上已經達到了這個時代技術的極限。但是,比起後世的牙刷來,舒適性和安全性,卻差了不止一點半點。

張潛在長安之時,曾經屢屢試圖改進牙具,卻無能為力。手機在他生活中起到的作用,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變得越來越小。手機中那個資料庫包羅萬象,卻不會包羅到像牙刷如何製造這麼微小的技術。同樣,在臨行之前,他曾經冒著電池失效的風險,連續多日翻看手機中的資料,對於景龍二年發生於西域的這場衝突,卻毫無所獲!

比起發生於長安城中的曆史大事,發生於西域的衝突,實在太微不足道了。所以,根本不值得後世學者過多去關注。而無法了解這場衝突的過程和結果,張潛就無法做事後諸葛亮。更無法找到事情的關節節點,去順勢而為,或者改變其走向。

眼下他想要解決問題,就隻能和普通唐朝人一樣,完全憑借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去收集一切可能收集到資料,找到其中相關每一個當事人的部分,剝繭抽絲。然後盡量站在對方的角度,判斷問題,做出各種選擇。然後再互相比較,挑出其中最大的一種可能。

而在大唐沒有互聯網,資料不可能“一搜即就”。所以,到現在為止,他對如何周旋於周以悌,郭元振、牛師獎三人之間,讓三人齊心協力去對付娑葛,毫無頭緒。

他隻了解到,金山道大總管郭元振善於撫眾,深受突騎施、大小勃律、葛邏祿、乃至西突厥各部首領的擁戴,甚至連對蔥嶺以西虎視眈眈的大食人,對其也極為尊敬。而周以悌的轄區,其實還在郭元振的背後,距離長安更近。

“雖然娑葛打出的旗號,是隻找周以悌和阿始那忠節複仇,不反大唐。但是,如果於闐和姑墨兩地長時間被他所掌控,他隨時都可以切金山道與長安的聯係。”腦海裏忽然有靈光乍現,張潛楞了楞,伸向臉盆的手迅速停頓。

他好像有點理解,為何郭元振始終堅持招安娑葛,而不是剿滅了。眼下憑著他跟娑葛的私人交情,金山軍還不能算一支孤軍。而萬一朝廷兵馬征討娑葛不利,或者長時間混戰,來自中原的補給,就再也無法平安抵達疏勒。屆時他的金山軍,就要同時麵對大食人和娑葛兩個方向的攻擊,隨時都有覆滅的風險。

但是,這樣做,除了鼓勵反叛之外,金山道卻難免受製於娑葛。以郭元振領軍多年的經驗,應該不難看出這一點。所以,想要勸說郭元振同意發兵配合牛師獎,絕對不能從什麼大局著手,而是要讓他看清楚,娑葛的狼子野心……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還沒等張順著這個方向梳理出一個大致思路,軍帳外,已經傳來了低沉的戰鼓聲。震得臉盆裏的清水波紋蕩漾。

中軍擂鼓聚將!校尉以上聽到鼓聲後,半刻中之內必須趕到中軍帳,違者軍法處置。隨軍一路行來,張潛記得最多最清楚的,就是各種規矩。所以不敢怠慢,立刻隨便用巾子蘸著冷水擦了把臉,然後拎著外袍和皮冠向中軍奔去。

一邊跑一邊穿,待人跑到中軍帳門口,外袍和皮冠也穿戴得整整齊齊。左驍衛的大小將領們先他一步趕到,看見自家行軍長史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模樣,臉上立刻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作為牛師獎麾下的老班底,他們在行動上,本能地排斥張潛這個被朝廷強塞進來的行軍長史。然而,在內心深處,他們卻不覺得張潛這個行軍長史有多討厭。

原因很簡單,首先,張潛長得討人喜歡,做事說話又從不端架子,甚至每每以晚輩自居,大夥很難從禮節上挑他的毛病。其次,張潛為人豪爽,出手闊綽,凡是有需要大夥幫忙的地方,過後肯定會給予豐厚回報。曾經[筆趣島.biqudao.xyz]有人在回答了他的疑問之後,以試探的態度向他討取耀星鎧,結果他連眉毛都沒皺,就連鎧甲帶頭盔和護腿,送了一整套。

再次,張潛還不喜歡多管閑事。自從做了行軍長史以來,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向大夥學習,討教,對於自己不懂的地方,絕對不裝明白,更不喜歡指手畫腳。

還有……

總之,與諸多優點相比,張潛在軍事上的外行,眾將校反而不太在意。大軍遠征,朝廷派監軍或者行軍長史隨行,乃是大唐立國以來的慣例。與其讓朝廷派一個什麼都懂,卻鼻孔朝天,處處指手畫腳的老家夥來,還真不如張少監這個性子隨和的門外漢,至少,他不會故意給大夥製造麻煩。

“好,人已經到齊,掛輿圖!”牛師獎對於張潛的看法,如今也是欣賞多於排斥。先友善地衝著他點了點頭,隨即大聲吩咐。

“是!”幾名中兵參軍答應著,快速將牛皮輿圖用繩子拉起,刹那間,幾道彎彎曲曲的黑線和數個紅色的圓點兒,清楚地落入大夥眼底。

是隴右道全輿圖,包括從沙洲到鹹海的所有戰略要地。甚至還包括早已失去多年的昆墟、寫鳳和波斯都督府。

比起後世動輒一比數千萬的高精度地圖,眼前這幅畫在牛皮上的輿圖,隻能算作小孩塗鴉。不過,憑借最近一段時間對西域地理知識的惡補,張潛還是很容易地在輿圖上,分辨出了玉門關、疏勒、碎葉、龜茲、於闐、播仙等城池的位置,以及藥殺水、烏滸水與赤河!(注:藥殺水,現名希爾河。起源於天山,流入鹹海。赤河,現名塔裏木河。)

所有的城池,都位於河道旁。每一條河流改道,都必然引起一座城市,甚至一個小國家的滅亡。大唐與西域各族,乃至跟大食人的戰爭,都圍繞著這些河流進行。控製住一條河流,就等於控製住了沿河的所有城市和綠洲,以及生活在綠洲上的所有部落。

大唐在十六年前,相繼失去了對藥殺水和烏滸水流域的控製權,所以在輿圖上,月支都護府和大宛都督府,與寫鳳、波斯都督府一樣,也都被塗成了灰色。而原來的安西都督府,則從藥殺水流域,內遷到了赤河流域。

著名的安西四鎮,彼此之間距離非常遙遠。其中疏勒和龜茲,靠近赤河主幹,於闐則位於赤河的一條支流上,靠近天山。而大唐剛剛失去的碎葉鎮,地理條件其實最為優越,旁邊就是碎葉湖(伊塞克湖),還有一條碎葉河,從北方奔流而來,給碎葉湖源源不斷注入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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