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血仇(2 / 3)

“在下告退,長公主萬安。”崔湜又行了個禮,轉身快步走出門外。太平長公主則站起身,走到琉璃窗前,以目光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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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崔湜的背影在家丁的指引下出了院子,她卻沒有立刻派人喊狸姑進來核對口徑。而是抓起一枚純銀打造的鈴鐺,輕輕搖了搖,隨即柔聲吩咐,“來人,請駙馬到我書房裏來。就說我有要事跟他商量。”

悅耳的鈴聲和她的命令,一道傳入了門外婢女們的耳朵。立刻有人高聲答應著,去執行命令。不多時,就將鬢發斑白,滿臉皺紋的武攸暨,給請了過來。

“公主可是遇到了為難的事情,想請為夫參謀一二?”武攸暨為人一向隨意,進了門後,連問候的話都沒說一句,就直奔主題。

“你最近可是病了?怎麼頭發白了這麼多?臉色也好生憔悴?”雖然早已經習慣了武攸暨比自己老得快這一事實,太平公主依舊被對方行將就木的模樣,給嚇了一跳。關心的話脫口而出。

“沒有,為夫身體好得很!”武攸暨煞有介事地活動了一下胳膊腿,笑嗬嗬地回應。“至於頭發,為夫人也是快奔耳順的人了,怎麼可能連一根白頭發都沒有?”

“即便有,也不該這麼多啊?”太平公主不敢苟同對方的解釋,皺著眉低聲反駁。“可是又吃了什麼丹藥之類?我早就跟你說過,那東西根本不能相信。”

“沒有,真的沒有!”武攸暨聞聽,立刻將頭搖成了撥浪鼓,“那東西,為夫才不會吃。你放心,我身體真的結實著呢!倒是你自己,終日勞心又勞力,晚上千萬記得加餐。”

“嗯,我記得!”太平公主聽得心中一暖,順從地點頭,“你也記得,多吃一些補品。平日裏少熬夜!”

“我會記住的,公主不必為我操心!”武攸暨笑了笑,大咧咧抓起茶壺,自己給自己倒茶。

兩個人說的,都是夫妻之間再平常不過的話,然而,卻越說越覺別扭。轉眼間,就先後沉默了下去,各自坐了一把椅子,相對飲茶。

屋子裏的氣氛,立刻變得有些尷尬。婢女們怕遭受池魚之殃,紛紛悄悄地退了出去,輕手輕腳關嚴了書房的門。

聽到屋門的合攏聲,武攸暨忽然搖頭而笑,“好了,不說這些啦。你是公主,我是國公,咱們兩個,天生就不是做尋常夫妻的命。今天找我究竟為了何事?說吧,我幫你出個主意。好用也罷,不好用也罷,總比你一個人琢磨強。”

“我沒事,就不能找你麼?”被尋常夫妻四個字,弄得心裏很不是滋味,太平公主豎起眉頭,低聲反問。

“當然可以!”武攸暨笑著點頭,絲毫都不願意跟太平公主做口舌之爭。“隻不過,你今天派貼身婢女去找我,說的是有事相商。”

“我想跟你商量,正月十五一道出門賞燈!”太平公主心頭酸澀,倔強地補充。然而,看到武攸暨那刻意容讓的模樣,心中卻又突然沒了繼續賭氣的念頭。輕歎了一聲,緩緩說道:“算了,不說這些沒意思的話了。我的確有事情找你商量。崔湜剛才給我帶回了消息,說張潛想要一個同平章門下三品的頭銜,才肯帶著麾下兵馬去碎月赴任!”

“他好大的胃口,國家要職,豈可輕授?!”武攸暨勃然大怒,抬手力拍桌案,“這個要求堅決不能滿足,否則,此例一開,邊將必然爭相效仿。用不了幾年,同平章門下三品就成了濫缺……”

話說了一大半兒,他又忽然閉上了嘴吧,輕輕搖頭,“不過,碎葉距離長安五六千裏路,快馬來回都得一個月。他要了同平章門下三品,也是個空頭銜。在國家大事上,根本來不及插嘴。”

正反兩麵,都讓他一個人說了。太平公主雖然從中沒得到任何建議,卻在他的提醒下,非常輕鬆地做出了決定,“我不會主動幫忙成全他,但是,也未必能夠阻攔得住。據崔湜說,他家現在門庭若市。竇懷貞,孫佺,今天幾乎跟崔湜走了個前後腳。”

“竇懷貞是太後的人,孫佺是相王兄的至交好友。”武攸暨反應很快,立刻推測到了一些隱藏在“門庭若市”四個字背後的額事實,“看來,張特進炙手可熱啊。這次即便拿不到同平章門下三品頭銜,至少也能將同平章門下事頭銜握在手裏,你的確沒必要去做那個惡人。”

“我所想到的,也是這樣。”太平公主疲倦地笑了笑,然後,對著武攸暨輕輕點頭。

“那你何不做個順水人情?”武攸暨快速接過話頭,低聲提醒,“你既然阻攔不了,不阻攔的話,他還不承你的情。何不幹脆推他一把?如此,他過後即便不對你心生感激,至少,也不會再對當年那些陳芝麻爛穀子事情,繼續耿耿於懷。”

“你是說,借機示好與他?”太平公主濃眉倒豎,雙目之中充滿了不屑,“他有什麼資格繞過本宮主動示好?他……”

沒等她把理由說完,武攸暨已經笑著打斷,“公主不要意氣用事。他的確沒資格讓哪個公主折節相待,但是,公主卻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將他拉走!你如果主動成全了他的心思,他即便不感激你,但是,別人看到了,會怎麼想?”

“這……”太平公主楞了楞個,眼睛裏的不屑快速消失不見。

無論太後和相王答應了張潛什麼好處,自己派人出麵幫張潛得償所願,都會讓太後和相王那邊,對張潛心生戒備。從這個角度上看,這個忙自己不但要幫,並且要大張旗鼓地幫。如此,才能避免張潛成為別人的心腹,有朝一日被用來對付自己。

“不用猶豫,連郭元振那種人,都能官拜同中書門下三品,再多姓張的一個,也不算輕授。”武攸暨將他自己先前的話,全盤推翻,笑著繼續勸諫。“此外,他麾下那些將領,跟著他一起,替先皇守了大半個月靈,也都忠心可嘉。特別是那個打了安樂公主麾下惡仆的柳城侯,更應該著重表彰!”

這就不僅僅是離間張潛本人跟韋後之間的關係了,連整個碎葉軍,都被算計了進去。而這個招數,偏偏還無比光明正大。讓呂後即便看得出來,也沒有理由阻攔。

當即,太平公主的眼神就開始閃閃發亮。輕輕歎了口氣,笑著誇讚,“郎君果然智計過人。今日如果不是問你,妾身差點就賭氣犯下大錯。”

“公主過獎了。你隻是當局者迷而已。隻要稍微退後半步,即便沒有為夫,你自己也會想明白這些。”然而,武攸暨堅決不肯受他的誇讚,像下屬一般笑著輕輕拱手。“公主還有其他需要為夫幫忙謀劃的事情沒有?如果沒有的話……”

“你別忙著走!”太平公主大急,站起身,一把揪住了武攸暨的衣袖。待看到對方臉上的驚愕之色,才忽然意識到,對方乃是自己的丈夫,自己根本沒必要如此緊張。

成親多年來,夫妻兩個,不是沒有共同語言,也不是從未經曆過心有靈犀的時候。但是,當初為了讓太平公主能下嫁武攸暨,則天大聖皇後下令賜死武攸暨原配妻子的舉動,卻成了插在二人之間的一把無形利刃,讓二人稍不留神,就會被割得遍體鱗傷。

“還有別的事情?”武攸暨迅速收起臉上的錯愕,先笑著從太平公主手中將衣袖掙脫出來,然後緩緩坐回了先前的位置,

“還有,還有不止一件!”太平公主心裏發苦,強笑著點頭。“最近妾身這邊事情比較多,但能幫忙出主意的人,卻越來越少。”

“崔湜不是剛剛離開麼?”武攸暨楞了楞,皺著眉頭詢問。

“他的確足智多謀,但是,我卻不知道他現在,對我還有幾分忠心!”太平公主臉上的笑容也開始變苦,無可奈何地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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