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情有些壓抑。
胡子道:“你要真想幫他們,那也簡單的很,以你的小金庫,想來幫也幫不了人一輩子吧?給人家找個活,不是說那啥給人魚不如給個漁網嘛……”
媽的,沒文化還拽詞兒,這貨怎麼就這麼討厭呢。
吸了口氣,我站起來拍拍衣服:“抽你的煙吧,以前怎麼就沒發現,我也是個心軟的人啊。”
胡子很正經,又點了一根煙才說:“心軟的人,弟兄們跟著才放心。”
我心裏微微一震,這算是胡子在考驗我?
算了,不管了,反正能幫就幫,老子現在又不是剛從那個保險公司辭職,連吃飯都沒著沒落的那時候。
回到辦公室裏,值班的弟兄又送了四盒泡麵,一家四口吃的滿頭大汗,見我進來,稍微停頓了一下,又開始狼吞虎咽了起來。
我竟發現那女人吃飯很優雅,雖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優雅,但卻跟狼吞虎咽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很愛這個啞巴男人,第二盒泡麵隻吃了幾口,就把麵全部挑給了啞巴男人,自己小口小口地喝著湯,不時照顧一下顫顫巍巍的老太太,還能把差點連小腦瓜都紮到泡麵裏的小男孩額頭上的汗擦掉。
拿了一包紙巾放在桌子上推過去,女人抬起頭來看看我,點點頭說了聲謝謝。
啞巴男人一直在警惕我,哪怕看上去是在認真吃飯,但我能感覺到他在監視我。
等他們都吃完了,我又問:“還要嗎?”
男人搖搖頭,女人說:“謝謝老板,不用了,我們很飽了,謝謝老板。”
我笑嗬嗬地說:“我可不是什麼老板,就是個看門的,說好聽點才叫保安。”
拿出一包煙拆開,要遞給啞巴男人一根,他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喉嚨,臉上有一點小心翼翼的笑容,啊啊的又嘶吼了幾聲。
我注意聽著,果然聽到了韓鋒說的那種情況。
這是有故事的一家啊,故事肯定不好。
不好的故事,我不想聽。
把煙放進抽屜裏,看到他們想起身離開,我也沒阻攔。
他們相互攙扶著,已經走到門口了,啞巴男人忽然轉過來,看著我啊啊的喊了幾聲。
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女人猶豫著,看樣子想拉著啞巴男人趕緊離開。
我笑道:“有什麼話,就當閑聊也可以說說啊,放心吧,我啊,算不上是個什麼好人,但壞事我可不幹。”
啞巴固執地站在門口,衝著我隻能啊啊的說話。
女人無奈,隻好又扶著老太太進來。
他們很困乏,剛吃飽肚子,按說不能馬上睡覺,但他們的確太困乏了。
我對女人說:“讓老人和小孩在沙發上睡吧,沒事,簡易沙發,很好清掃,而且看得出來,你很注意衛生,他們身上是在外麵的油桶上蹭的吧?”
啞巴赧然,撓撓頭衝我嘿嘿嘿地笑了笑,看樣子,我沒太熱情,沒主動過去要幫忙,讓他的警惕性終於鬆了一點點。
女人歉然道:“真是對不住您和外麵的大哥們了,我們實在是太餓了,就想……”
“真的沒事,我也有過餓肚子的時候,就在幾個月前,那時候身上連十塊錢都沒有,一盒泡麵,恨不得吃三天,人啊,餓極了還能怎麼辦呢。”我繼續安撫他們不安的情緒。
老太太捏著女人的手,咕咕噥噥的不知說什麼,小男孩衝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我看的挺高興。
這孩子挺好啊,早熟,隻是可惜在上學的年紀沒去上學,要不然,以這孩子的聰明勁,肯定能學到知識。
和啞巴並肩在辦公桌對麵坐下,女人才告訴我他們這一家人的一點情況。
按照女人語焉不詳的說法,我大概能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那老太太是女人的媽媽,她們娘倆都是望海本地人,女人還是望海大學的畢業生呢,正兒八經的本科生,當初學的還是財會。
十年前的望海大學畢業生,那可是香餑餑呢。
隻是,原本應該有很好的前途的女人,卻在畢業後的兩年之後,執意嫁給了這個當時已經是啞巴的男人。
他救過她的命。
男人很窮,一直都是,十年前,他是在望海工地上當小工的窮人,現在帶著一家四口拾荒,比那會還窮,可他很幸福,甚至可以說,幸福的讓人羨慕。
我決定幫幫他們,這是一對很好的人,我不憚做個不太好的人,但在今天,做這樣一個好人,我會覺著,這一輩子都是隻要想起今天的事情,心情就會很燦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