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14:徐府聚會眾人獻計獻策
天還未亮,徐階就接到張揚奏報,感覺事態嚴重,原本應該立即呈報王爺,又感覺奏報中多有不明之處,疑點甚多,便趕緊召集高拱、張居正府上議事,等議出個結果來,再呈報王爺。
高、張二人立即趕到徐府,踏進門檻,徐階便迫不及待地說道:“千古未聞,千古未聞啊,你們看看,快看看,這讓我如何向王爺奏報。”
高拱一看,也跳了起來,憤憤地說道:“這個鄢懋卿也太囂張了,居然一個活口都不留下,做得真是幹脆利索啊。”高拱曆來虛張聲勢,在鄢懋卿這個事情上,他根本不打算與他們聯手。隻不過,麵對徐閣老,張居正,做個樣子罷了。
張居正不知究竟怎麼回事,高拱由於憤怒,忘記了把手上的奏報給他看,便不解地望向二人,一臉莫名其妙。他對高拱說道:“肅卿,我能看看嗎,什麼事這麼緊要?”高拱這才想起遞給他看。張居正稱呼高拱,私下裏都稱肅卿,顯得親切與親近。按理,應該稱呼為閣老,或者高閣老,最少也稱呼為高大人的。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張居正內心裏已經沒將高拱當成自己的對手了,覺得他不是對手。
“疑似倭寇?既然疑似倭寇,為何還要斬盡殺絕,不留下一個活口審問一下?”張居正看完奏報,也發現很多疑點,“朱七下令斬殺的,就沒有鄢懋卿什麼事嘛。朱七是欽差衛隊的總統領,聖上多次下令,要他保護欽差大臣的生命安全,他是有權便宜行事的呀。再說,朱七不是昨日一早才趕過去的嗎?二位大人憤憤不平,所為何事?”
在徐階看來,張居正似乎沒有切膚之痛,根本與他關係不大,便感受不到這裏麵的厲害關係。
“叔大呀,你還沒發現這裏麵的問題嗎?”高拱激動得很,仿佛天就要塌下來了似的。高拱做戲,確實有一套,盡管與他不相幹,他也會做得比誰都難過。
“似乎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問題吧,欽差大臣,聖上本來就賦予了他生殺予奪之大權。聖上昨日不是還給朱七說,要鄢懋卿狠一點的嗎,這種時候殺一群疑似倭寇之人,似乎不值得大驚小怪的嘛。”張居正還是不明白,徐高二人為何如此大的反應。
“是的,問題就在這裏了。盜賊不殺,匪首也不殺,卻偏偏殺了一些不明身份的嘍囉,五十人啊,一個不剩。難道這還不能說明問題的嚴重性嗎?這鄢懋卿究竟想要幹什麼?叔大呀,你是太不敏感了,要不得呀,危險得很呀。”高拱一口氣說出了自己一連串的看法,不知他怎麼就發現,這裏麵的問題居然就如此嚴重來了。
“我看,問題沒有你們想像的複雜,既然疑似倭寇,殺都殺了,那就是倭寇,殺了也就殺了。即便真的不是倭寇,已經都殺了,那麼,殺的也是倭寇。鄢懋卿做事,也不至於如此沒有分寸,何況還有朱七在一旁,還有王中正。而且是朱七下令剿殺的,那他就一定會給聖上上折子,不如先看看他是怎麼說的,再想其它的,如何?”張居正還是不認為這事有什麼大不了的問題,繼續說道,“奏報裏寫得不清不楚,張揚做事原本不是這樣,既然這樣做了,那就說明這份奏報有問題。而這裏麵的問題,可能不在欽差身上,說不好可能是出在張揚身上的。徐閣老既然用了此人,怕是應該知道此人稟性,倘若張揚並未親睹全過程,那又作何解釋?奏報文字粗糙,漏洞百出,隻怕萬難排除此種可能。”
徐階這才如夢初醒,說道:“叔大分析得很有道理,我看,這個事不隻朱七會上奏報,可能還有不少人會上。那就看看他們是怎麼說的吧,看來,我是著急了一點。”徐階這才冷靜下來,他已感覺自己沉不住氣了。這種情況以前根本沒有過,不知咋的,最近總是這樣沉不住氣。
“依我看,子升還是得寫個奏折,適當的時候遞給聖上。這個鄢懋卿這樣下去,怕是要給聖上惹大事的。”高拱憂心忡忡,他始終覺得用鄢懋卿做欽差,是聖上的錯誤決定。現在,要是能夠終止鄢懋卿的欽差重任,是最好不過的事情。換人就好辦了,嚴嵩老兒也沒得說的,自己的人不行,怪得誰來哉?高拱成功地扮演了老好人的角色,在徐階張居正麵前,偽裝得非常地道。他就是想讓徐階沉不住氣,最好是張居正也跟著不冷靜。
可是,徐階不這麼看問題,他認為,鄢懋卿在路上遇到的問題越多,對他們越有利,對嚴嵩越不利。這麼大的事,倘若真沒辦好,對嚴嵩就是一個致命打擊。所以,他才沒有向聖上提出半點反對鄢懋卿總理全國鹽政之決定。他一直看不慣高拱這種直脾氣,但又一直在利用他的直脾氣。這種脾氣,在內閣成員中,是有存在必要的,倘若都像他和嚴嵩一樣,攻於心計,自己則更累。對付一個嚴嵩就已經夠累的了,倘若加上高拱,那還讓人怎麼活?徐階心中也非常明白,他與高拱的聯盟,隻是暫時的,等到扳倒了嚴嵩,這樣的聯盟自然瓦解。可悲的是高拱似乎並沒發現這一情況,他雖然也在利用徐階,想法卻不盡相同,他想的是摟草打兔子,將首輔次輔全都扳倒才好。高拱脾氣確乎憨直,但這是表麵的,這麼多年來,幾乎沒人發現。之所以給人留下憨直脾氣的印象,是他覺得,這樣的偽裝,並不失為一件好事,起碼對自己是如此。其實,他也是攻於心計之人,隻是在他憨直的偽裝下,不顯得那麼明顯罷了。能進到內閣之人,皆不是從表象上能一眼便看得清楚的。可憐這些幾十年在朝堂上爭鬥之人,個個都以為自己才是真正的贏家,最終個個都輸掉了,有的輸掉了身家性命,有的輸掉了名譽聲望,有的輸掉了全部家財。總之,最終都輸給了帝王,無論是誰做帝王。這是不能想像的事情,也是不可想像之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