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17:欽差衛隊行轅偃旗息鼓
第二日未時初刻,司禮監傳旨太監趕到,傳達了呂芳交待之事,又給了朱七兩道聖旨。朱七向劉福宣讀了皇上聖旨,要他立即組織人馬去海船上清查,確保欽差大人安全。又隨即到駐屯軍駐地,向駐屯軍把總傳達了皇上聖旨,要他們增加人手,趕到碼頭布防,確保欽差大人安全。
司禮監欽差事務總管張揚,被前來傳旨的太監押解回京。朱七依照呂芳之意,在隨行人員中,提撥一個名叫白幹果的太監,接替了司禮監欽差事務總管這一職務。
欽差衛隊在天津欽差行轅休息一日,一夜平安。
由於近海有霧,不宜過早起航。再加上隻有六十裏官道,改進過的五彩輿駕雙轅,快馬加鞭,隻須一個時辰便可到達,加上半個時辰的物資裝載,趕在午時三刻正點時分開船即可。因此,早上就不需要那麼早動身。
海船啟航時間是鄢懋卿親自定的,這裏麵很有講究,景修根據易經八卦,以及天幹地支演算而來。隻有這個時刻開船啟航,各處龍王才可通融,才會多加關照,勤加照拂,才會一帆風順。因此,欽差隊伍才會剛出京師便要休息一日,真實目的便是等待海船出發時刻。當時朱七建議休息一日,實際上暗中正合鄢懋卿意,原本兩日均是好日子,隻是頭日不如第二日好,卻也能勉強成行。由朱七提出這個建議,比景修自己提出來要好,至少,在聖上看來,顯得客觀很多。欽差大臣倘若無故遷延時日,那是對皇威的藐視,禦史言官便會借機彈賅,沒事找事。
休息了一日的欽差隊伍,已經沒有了慵懶麵貌,警惕性相當高,一應人員,個個精神飽滿,人人躊躇滿誌。朱七催促著大家趕快起程。白幹果新官上任,火線提升,更是賣力得很,他指揮著一幹人等,有條不紊地工作。看得出來,朱七頗有眼光,選對了人。
清晨的空氣清新宜人。太陽已經升上地平線一竹竿多高,欽差隊伍收拾停當,駕車前進。
銅鑼未敲,旌旗不展,儀仗牌子不舉,也不叫人肅靜回避,各自收拾好家夥什。欽差隊伍全部乘馬,十二白衣女子已換戎裝,坐在五彩輿前後車架上。當地駐屯軍兵士隨行護衛,隊伍浩浩蕩蕩,卻未發出較大聲響,就連戰馬嘶鳴聲都沒有,旁觀的人們,隻能聽到馬蹄“嘀噠”的聲音,以及車輪滾動大地的摩擦聲響。隊伍行進果然輕快,剛好一個時辰,便安全順利抵達碼頭。路上雖也遇到幾撥鬼頭鬼腦之人探望,但欽差隊伍陣仗確實太大,又嚴陣以待,且行進速度異常快捷,便未見他們有甚動靜。
經過兩日連續發生的事件,鄢懋卿本來就不事張揚的個性,現在就更不張揚。他必須更加收斂行為,謹小慎微,處處提防,不能走錯任何一步,否則,就將萬劫不複。他明白,現在,已經給人留下飛揚跋扈之印象,一定有禦史看在眼裏,留在筆下,大做文章。盡管這些都不是他主觀呈現,全是別人強加於他,可禦史不會管這些個,他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但不管怎麼樣,保命、完成使命,才是目前最要緊的。別人怎麼評說,那是另外一回事,現在真是顧不上了。欽差出巡,代表皇上,要保持皇威,還要不事張揚,這個分寸的拿捏,一般人把握不準,但鄢懋卿何許人也?憑借他幾十年為官之經驗,以及他研究《易經》之心得,把握拿捏此等分寸,自是不在話下。
景修心裏非常明白,在嚴嵩羽翼之下,能得聖上如此器重一回,實在不易。人固有一死,就算前路荊棘叢生,也必須蹚過去;就算前路有豺狼虎豹,也必須闖過去。隻有辦好了這趟差事,後人,才有可能將自己,從嚴嵩千絲萬縷般的陣營裏,抽絲剝繭般剝離出來,給予正確評介。否則,永世都將釘在嚴嵩胯下,盡管他並不以為嚴嵩就是一個壞人。因此,他在遭遇多次嚴重生命威脅之後,也沒向聖上提出換人要求,堅持打完全場。
鄢懋卿其實已經意識到了,他這一生,因了嚴嵩,可能不會有好下場,但這是給聖上辦差,顧不上想這些,必須安全有效地完成任務,真要半途而廢,那就辯解的餘地都沒有。辦理好了這趟差事,或許還有升遷的可能,隻要升遷,也許就少了很多不必要的口舌。無論怎麼說,把握住機會,把這趟差事辦好,才不會辜負祖父與父親之教誨。才不會辜負恩師栽培,更不會辜負聖上之信任。聖上執政四十年,還從來未曾賦予誰如此之大的權力,年年都有欽差出巡,常常賜予尚方寶劍,卻從來都不是這把龍泉劍。龍泉劍是嘉靖帝愛不釋手的佩劍,其象征意義自不待言。龍泉劍一出,代表聖上之重視與決心,朝野上下都知曉其中之重要意義。況且,聖旨上說得明白,欽差所到之處,如朕親臨,事急從權,可先斬後奏。這就是至高無上之權力,之前派出的欽差,從未賦予此等權力,欽差本人官銜也從未到過從三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