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在心裏埋怨徐階辦事不力,缺少應變:這個蠢才,鄢懋卿在路上的時候沒處理掉,現在人家把錢掙回來了,才來磨磨嘰嘰。形勢發生了變化,亦不知道變通,顯然是太急了。
刑部左侍郎,加封通議大夫,官居正二品,雖是副職,級別卻與刑部尚書一般大,同為正二品。嘉靖給鄢懋卿提升整整一級,這說明,他心目中的確是欣賞鄢懋卿的。鄢懋卿自從升任大理寺少卿後,嘉靖就對他有了印象,這些年來,一直在上升,印象慢慢加深,尤其是後來,他的鄢公酒和《易經正義》,就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最突出的是這次點他為欽差大臣後,幾個月來,幾乎每隔一兩天,就會聽到他的消息,有時候甚至天天都能聽到他的消息,時時都是鄢懋卿三字占領他的頭腦。都察院禦史林潤彈劾鄢懋卿,那是禦史的責任,不管正確與否,都不能表示不滿。海瑞彈劾鄢懋卿,他覺得不可思議,一個七品縣官,欽差又沒到他地盤上去,憑什麼彈劾人家。這分明是受人指使,從中搗鬼。至此,嘉靖對海瑞這個人,沒有留下什麼好印象。隻是海瑞官位品級太低,嘉靖一時過後便沒放在心上。
眾所周知,刑部左侍郎官居從二品,是刑部尚書的第一副手(亦就是說,擔任欽差大臣前,鄢懋卿是中央紀律檢察委員會常務副主任,現在是最高人民法院常務副院長,雖說表麵上隻升半級,實際上加封了一個通議大夫,那就是往上升了兩個半級,屬於正二品,與刑部尚書同品級,署理刑部一切事宜),更加接近了實權中心,雖說與都察院左副都禦史相比,實際上權力範圍窄了,實權卻大了。都察院左副都禦史,雖說官居正三品,由於都察院部門特殊,權力涉及廣泛,是中央機構的核心實權部門,在朝可監督包括皇帝在內的任何官員,當然,監督聖上,那是要有膽量才行的,那亦是在職權範圍內的事。
倘若外放,往往就是封疆大吏,實權派人物。所以,聖上要點鄢懋卿欽差鹽務,總理全國鹽政,都要先提拔他到左副都禦史位上。現在,鄢懋卿雖然縮小了權力範圍,卻進入實權中心,離嘉靖更近了一層。刑部左侍郎是可以直接在禦前行走的,加上刑部尚書張永明懶於政事,實際上鄢懋卿已經承擔起了刑部尚書擔子,便就承擔起刑部尚書與皇帝之間的交流與聯絡任務,雖說說不上什麼起大作用的話,但知道的事會更多一些。這亦是嚴嵩推薦他做該職務的目的所在。
嚴嵩推薦此職位,隱含有保護鄢懋卿的意思,雖說縮小了手中實際權力,但進入了中央實權中心,實際上是讓他避避風頭。從正三品升到從二品,又加封通議大夫,這就說明,嚴嵩的推薦並未起到什麼大的作用,不然,嘉靖帝不會加封通議大夫,更不會敕封與追封鄢氏一門四代家人。嘉靖帝一加封鄢懋卿,衝淡了嚴嵩推薦的作用,無形中,起到了一層保護作用,這對鄢懋卿來說,是萬幸的。
官做到這一步,要想往上升個一級半級,已經相當艱難。能往上升半級是半級,升了這一級,一旦有機會,轉向真正的權力中心,進內閣掌握實權,還是有機會的,亦是非常快的,更是順理成章之事。即便是再也沒有機會向權力中心靠攏,有通議大夫這個頭銜,亦比單獨一個從二品的官銜要保障一些。嚴嵩心裏非常明白,他在心裏感激嘉靖帝,說明聖上已經起心保護鄢懋卿這個人了。他能為自己手下這個忠實追隨者所做的,亦隻有這一些了。他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未來,現在所做的一切,隻不過是希望那個結局晚些,更晚些到來而已。
嚴嵩分析了嘉靖帝大加封賞鄢懋卿的原因,可能是想為朝廷保留一個能辦實事,能辦大事的大臣,或者說為太子爺裕王保留一個能辦實事,能辦大事的能臣。嚴嵩其實知道,鄢懋卿這些年,一直沒為他辦過什麼真正的大事,當然,他亦沒有刻意要求過他為自己辦一些有風險的大事。這是雙方愛惜的因果,都是著書立說的有才之人,惺惺相惜亦是有的。
正如嚴嵩分析的那樣,嘉靖帝其實亦是動過直接將鄢懋卿升入內閣之念頭,隻是還是有礙於嚴嵩橫亙在中間,不便過分張揚。否則,他不會大費周章地敕封鄢氏一門。加封鄢懋卿為正二品的刑部左侍郎,離從一品的內閣宰輔便不遠了。進了這一步,將來是入閣還是不入,都是兩便之事。倘若入閣,順理成章,倘若不入閣,亦算對得起景修此番功績,表示“朕並未怠慢於有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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