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聞到鄢公進士酒,喉嚨便動了一下。他不是酒徒,但鄢公酒在京城名氣著實太了得,作為次輔的徐階,一直沒有機會得到一杯品嚐。見嚴嵩如此真誠,便開口說道:“嚴閣老莫非就是為了此酒主人,才請我宴飲不成?”
“那倒不是。景修為人,用不著老夫操心,相信徐閣老自然亦不會與他計較。”見徐階會錯意,嚴嵩便幹脆先堵了他這個嘴。他指了一圈桌上所坐之人,站起來,退後兩步,向徐階跪下,說道:“老夫是為了這一家老小之性命,懇請徐閣老饒恕他們,給他們一條活路。”全家人都手忙腳亂起來,把身後凳子弄得乒乒乓乓響,一齊起身給徐階跪下。
徐階一下子被搞懵了,不知嚴閣老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居然行如此大禮。別說人家是自己上司,即使拋開職務不談,單從年齡上說,亦是年長二三十歲的長者。他趕快站起來,想將嚴嵩扶起來,心急地說道:“閣老為何如此折煞在下?快快請起,快快請起,大家都快快請起吧,有話起來再說。”
可是,嚴嵩就是不起身,並且再次說道:“徐閣老如若不答應老夫,老夫及家人便長跪不起。此事非同尋常,關係到一家老小數十條性命。”
徐階這一驚非同小可,這難道就是不可一世的嚴嵩乎,是什麼情況讓他會如此害怕?但他來不及細想,便說道:“閣老何出此言?在下從未有過如此想法。我們的性命都掌握在聖上手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這是千古定律,在下怎能掌握得到閣老全家性命?閣老如此逼迫,在下便隻好一走了之。”
話到這個份上,嚴嵩目的算是達到,不管徐階是否含混過去,還是說的真心話,他是否真能掌握嚴嵩全家性命,這個都已經不重要。嚴嵩其實亦並不是真要他馬上回複,隻是他覺得,必須做一下這個過場,讓徐階知道他的態度,方才好往下進行。嚴嵩順勢站起來,卻拉著徐階的手不放,指著一個孩子說道:“子升兄,您看這孩子怎樣?他是東樓犬子紹應,嘉靖二十八年出生,正好與貴公子之千金素娥般配。不如我們兩家結為姻親,以便我嚴氏一門,能得到子升兄庇護。”嚴嵩雙手死死拉住徐階雙手,仿佛不答應就不放開似的。
徐階這回更是騎虎難下,第一個請求算是糊弄過去,因為那是他不能直接掌控之事,這個問題卻是他能全權做主之事,不能再糊弄。如若再糊弄,嚴嵩可能真的不會放過他。畢竟,嚴嵩還未解職,還是首輔。如若不答應這門姻親,嚴嵩要想弄死他徐階,亦不是不可能的事,就算弄不死,至少亦可弄到他沒有下手機會。
為倒嚴之大事計,還是先答應下來為好,免得節外生枝。嚴嵩此番作派,當真是他徐階沒有領教過的,為了家人生存,不惜跪地求饒。身為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首輔大臣,能這般委身跪求,當真難得,此番真誠,誰能不為之動容?於時便說道:“閣老美意,勢必會成就一段佳話,在下正求之不得呢。”
嚴嵩趁熱打鐵,一把將紹應拉到徐階麵前,要孫子跪拜嶽祖父,等紹應禮拜一番後,嚴嵩說道:“你們都起來吧,有徐太姻伯照應,此番生命無虞也。還不快向徐太姻伯敬酒,感謝他老人家救命之恩。”眾人起身,端起酒杯,一起向徐階敬酒,齊聲說道:“敬徐姻伯、徐太姻伯,恭祝徐姻伯、徐太姻伯長命百歲。懇請徐姻伯、徐太姻伯護佑我等性命周全。”
被人崇敬的滋味的確好極了,尤其是像嚴嵩這樣的權臣崇敬與祈求,感覺更是好極了。這個場麵,徐階此生想都沒敢想過。酒還未飲,徐階便有些飄飄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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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43:徐階作客嚴府跪地求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