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6:家奴偶失忠嚴嵩別京城(下)(1 / 2)

11·2·56:家奴偶失忠嚴嵩別京城(下)

發配罪官私自回京,這本來就是重罪,但還不到處以極刑之地步。最後,是接替鄢懋卿做了兩江兩淮巡鹽禦史的徐階之侄徐曠,出了個好主意,他道:“嚴世蕃當年在職時,就有傳言說他通倭寇,現在,他削官去職,對聖上懷恨在心,說他通倭,應該更有說服力了。”

就是這個徐曠,上任後就替徐階辦了一件大事,他把鄢懋卿已經提上去的餘鹽稅,從年征一百萬兩,降回到原來的六十萬兩,等於全麵推翻了欽差大臣傳達的聖上旨詣。打著為民請命的幌子,中傷鄢懋卿施行狂征暴斂之國政,欺壓弱民,肥嚴氏一黨。

嘉靖皇帝的確已經老邁昏聵,竟然聽不出一邊在罵他,一邊還要從他口袋裏掏銀子出來。當然,這些年來,嘉靖皇帝已經受夠了大臣們的陰陽氣,再不想理會分辨這些罷了。

問題的關鍵並不在於此,關鍵是這個徐曠,減免了朝廷應該征收的四十萬兩白銀,而鹽價並沒有變化,還是那麼多,百姓並沒有得到一文錢實惠。亦就是說,每年在朝廷與百姓之間,官與商便可堂而皇之貪墨四十萬兩白銀,而且無罪。也許是嘉靖帝身體每況愈下的關係,心態亦開始轉變,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還以為自己新任官員,在替他施行仁政,為百姓減輕負擔。現在的問題是,鄢懋卿頂著狂征暴斂之罪名,徐曠等人卻中飽私囊,侵吞國帑。

徐曠一句話,提醒了徐階,接下來的事,就是先捉住嚴世蕃,然後,他通倭的事就順理成章了。單獨處置嚴世蕃一人可不行,得有個人陪著,最後,在嚴黨裏挑來選去,覺得羅龍文更能讓人相信一些。徐階本來是要選鄢懋卿的,徐曠認為不妥,說鄢懋卿與嚴世蕃合夥通倭,沒有人會相信,反而還要壞事。因為,鄢懋卿曾經剿殺了數百名倭寇劍客,說他通倭,根本不能成立。徐階說亦不能便宜了他啊。徐曠說,慢慢來嘛。徐階說,是的,得慢慢來,山人自有妙計,老夫自有辦法。

嚴世蕃、羅龍文以通倭罪被斬首於西市,嚴嵩都沒來得及與兒子見上一麵。嚴嵩帶領老管家與鄢五,悄悄收了嚴世蕃與羅龍文屍體,安葬於北京郊外,便“隱居”於這個小院中,本想了此殘身。不料,事隔幾年後,還是沒能逃脫徐階之算計。

可憐嚴嵩,年已八十六歲高齡,還不得不被押解回鄉。以犯罪之身,直麵家鄉父老。他原想,就在京城那個小院裏,關起門來,了卻餘生了事。沒想到還是不行,最終還是要回到家鄉去,麵對父老鄉親們的白眼與唾棄,甚至還有可能遭遇辱罵與毒打。雖然能與家人團聚,卻亦隻能關著門過日子。因為,他記得“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這句話。

同時,前不久,陳洪到分宜,以嚴黨餘孽為由,查抄了周圍數縣百姓的家。嚴嵩此番回去,恨之入骨的鄉親們,會如何對待他,不言而知。

鄢懋卿沒能親自送走恩師,因為徐階行動太快,保密性亦極高,等到鄢懋卿過幾日再去看望嚴嵩時,已經人去院空,隻是看到地上有一灘血跡。鄢懋卿以為這灘血跡是恩師的,以為恩師出事了,便跪下來,施以大禮,並痛哭失聲。

鄢懋卿的哭聲驚動了鄰居,才得知是嚴府的老管家,因為護著主人,不願離開京城,便遭遇押送官差毆打,侮辱,最後羞愧難當,碰石而亡。

嚴管家死前,還說自己對不起老爺,希望老爺不要責怪他。嚴嵩以為嚴富不能與他一同回故鄉,先碰死在京城了,才說對不起他的,心裏感動,便借給老管家跪拜的時候,亦想碰死在地,卻被押解之官差救起,被人押送回了分宜老家。鄰居本來早已得知,老管家跟了嚴嵩幾十年,又見老管家誓死護主,堪為一代忠仆,便悄悄將屍首殮了,葬於西山義塚,且偷偷樹了一塊石碑,上書“忠仆嚴富之墓”。

他們哪裏知道,是因為嚴富經受不起拷打而出賣過主人,多年來,心裏一直過不了那道坎,羞愧難當,才碰石而亡。鄰居不知道,嚴嵩自然亦不知道,鄢懋卿他們,就更不知道了。

鄢懋卿聽到鄰居如此一說,亦覺得嚴富是一個忠仆。鄢五想去祭拜一下這個嚴富,他們近年來交往頻繁,算是一個朋友,便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老爺。鄢懋卿亦覺得這個嚴富值得尊重,便帶著鄢五、子雲、子龍,以及萬成三兄弟,去到西山祭奠。果真發現了那塊墓碑,隻是,墓碑上沒有抬頭,亦沒有落款,就那麼光溜溜的六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