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為何?怎麼你們都這麼說?”子鳳奇怪地問道。
“我亦說不清楚,反正我現在就知道整天樂嗬嗬的,一點亦不覺得辛苦。母親可能知道,你讓母親說說吧。”
“我亦不是太明白,反正啊,這女人就是這樣,辛辛苦苦被母親生下來,又辛辛苦苦長大,再辛辛苦苦生自己的孩子,做母親,再看著孩子們辛辛苦苦地長大,辛辛苦苦地生孩子。總之,人就是這樣一輩一輩過來的。”雷英娥麵對眼前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兒,真的回答不了這些問題。
人生可能就是這樣的,很多問題,都不是一下子就能搞清楚的,需要在自己慢慢的成長過程中,慢慢領悟,慢慢摸索。還有很多問題,可能窮盡一生,亦不一定能搞清楚。一個女孩子,用不著要將所有問題都搞清楚,倘若實在太清楚了,反而不好,會有很多痛苦。
天下是男人的天下,男人都有很多問題搞不清楚呢。其實,即便是男人,亦根本用不著搞得太清楚,搞得太清楚了,那麼他的大痛苦亦就到了。倘若一個人活在小痛苦裏,人生倒還能看得到一些希望,有希望就有夢想,有夢想,日子就還有一些奔頭。
倘若一個人活在大痛苦裏,那麼,他這一輩子,那就隻有活在無窮無盡的失望與絕望之中了。哪怕再清明的世界,他亦看不到一絲希望,更無夢想可言。一個人倘若沒有了夢想,即便是活著,那亦僅僅是活著。
將家庭裏的小快樂當成自己的夢想,當成自己的希望與幸福來追求,當一個個小快樂串連起來時,便成為了大夢想,大快樂,大希望,大幸福。這可能就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區別,這可能就是人之所以活著的理由吧。
母親最終還是給子鳳講了一番大道理,這亦是她人生的感悟。
子鳳哪裏懂得這些,聽母親說得雲裏霧裏的,便說道:“人還是活得懵懂一點好,弄得太明白了,便痛苦得很。”說罷,便要坐回車把式位置上,想繼續趕她的馬車。可是,當她掀開車門簾時,發現子雲在趕車,便想坐回去。剛放下門簾,才想起一人趕一車,大哥到這個車上來了,那牛車誰趕?
子鳳原本是趕牛車的,這一路走來,有時亦學著趕馬車,學著學著,倒亦學會了趕馬車。因此,子雲見她心情不好,便讓她先趕會子馬車,好讓母親與媳婦開導開導她。可眼下情景,讓他根本放心不下。
子雲知道她會發問,便說道:“快,還是趕牛車去。照你這樣趕車,你大侄子都不會答應。”牛車上裝的是貨物,即使出事了亦無關緊要。子鳳有功夫在身,隻要她不出事就好。
子鳳別了一下嘴唇,站起來,縱身一躍,輕輕落在原本她趕那輛牛車上。她亦不去解下韁繩,便坐在車把式位置上,繼續想她的心事。
徐慧撩開後窗簾,見子鳳心不在焉,便吹口哨逗她。子鳳這才開心了一些。
鄢懋卿就是不想活在大痛苦裏,極力將自己,從大痛苦裏解救出來,不要把自己往絕路上逼,讓眼前的小夢想,小幸福,衝破前進路上的大痛苦,大絕望,以及路途上,可能會出現的坎坷。
他極力回避自己曾經的輝煌,亦極力淡忘人生中選擇時的過失,甚至否定自己在選擇人生道路時,曾經有過失誤。就像與沈鐵嚐飲酒時一樣,他否定自己跟隨嚴嵩是一個失誤,他並不覺得嚴嵩執政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平時,他甚至將自己的心態,調整到另外一個高度,倘若沒有嚴嵩當政,大明嘉靖朝,可能會出現更為糟糕的世象。比如最後幾年,所謂清廉的徐階執掌朝政,不就是餓殍遍野,京城都餓死了幾十萬人麼。
比如嘉靖帝“王禮葬犬”,那不是千古荒誕鬧劇,又是什麼?倘若嚴嵩倘為首輔,這種事情,是堅決不可能發生的,嚴相總有能力,化解聖上那些荒誕的要求,更不會出那樣的餿主意。
在車隊前往落霞山的路途中,鄢懋卿因為與沈鐵嚐的一席交談,幾天來,還掛在心上,揮之不去。他的心事,被沈鐵嚐的認可而勾起,本來平靜的心態,慢慢變得不平靜起來。
然而,他知道,這種想法不能有,人生一世,總有那麼一些如意,與不如意的東西存在,倘若總是沉緬於過去,不管是輝煌,還是失敗,都將飄飄然,昏昏然,從而禁錮前行的腳步。
必須趕快從這種思維裏走出來,不然,將會影響大家情緒。他非常明白,他的情緒,會左右大家的心情。他一旦情緒不佳,大家便會感覺提不起勁兒。大家都在為照顧他的情緒而努力,隻不過盡皆不說出口罷了。
(精彩待續,敬請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