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山雨欲來
班師奏凱回朝，快馬飛抵京城。八百裏運河得治，千萬兩白銀歸真。鹽場亦點兵。
船如離弦之箭，鞭如霹靂弦驚。君王心中塊壘消，何惜生前身後名。可憐華發生！
——《破陣子·山雨欲來》
8·1：題外話
山雨欲來風滿樓，大雪覆蓋年盡頭。人生多少無奈事，不上眉頭，亦難下心頭。
鄢懋卿為朝廷征收回來了一千五百萬兩白銀，其間經曆了好多次磨難，次次險些丟掉性命。一個人越是能幹，就越是會遭遇別人嫉妒，甚至憎恨，乃至必置死地而後快。幸喜嘉靖皇帝並未昏庸到底，沒有真正受人唆擺，隻是玩玩兒馭人之術而已，否則，任憑鄢懋卿有九條性命，亦經不起皇帝斬殺。黨爭與忌妒，導致陷害他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個個都是舉足輕重之人物，不能不為之捏一把冷汗。
好在鄢懋卿一身肝膽，滿腔正氣。有此罡氣護體，怕他之人，要想害之，亦不是輕易之事。經過前次創建永嘉鹽場，經過此番經略全國鹽政，大智若愚的嘉靖帝君，發現了一塊璞玉，隻是他認為還須打磨雕琢，便放任“工匠們”下手而已。
大明王朝，嘉靖有年，朝堂黨爭實在熾烈，倘若有朝一日，放下一切齷齪行為，眾臣團結，君臣用心，大明江山，勢必前途輝煌。隻是天不遂人願，嘉靖寄托，終是未能呈現天日。
8·2·37：奏凱旋班師回朝表忠心
小年就快到了，飄飄灑灑的雪花，就像漫天落下的銀子，鋪滿了整個北京城，天地間一派銀妝素裹，煞是壯觀。嘉靖心裏，正想像著，這漫天飄飛的雪花，落到地上就變成白花花的銀子。暗暗期盼著，景修快些回朝繳旨。人都過了通州，還有一日便可抵京，在朝堂之上見到，但他仿佛感覺，還要等待很長時間才能如願。嘉靖帝自從將朝政一股腦兒交由嚴嵩處置後，從來未曾有過度日如年之感覺。現在，他心中便是這般滋味。
欽差凱旋，隊伍浩浩蕩蕩，隻是，鄢懋卿沒再乘坐五彩輿，亦沒再讓十二名女子抬著。夫人坐在裏麵，十二名女子坐在旁邊，兩匹馬架雙轅，由子雲趕馬車，帶領大家急匆匆直接回了家。自然已將那三萬兩銀子的酒錢，和五百套《易經正義》，以及那些字畫，亦順便帶回了府上。字畫其實並不值錢，因此，鄢懋卿一點都不怕讓人知道，坦坦蕩蕩。
子龍兄妹，已經被王府的人護送回府，等待他們母子團聚，再聚天倫，自是一番驚喜與快樂。孩子從小未曾與母親分開過，此番一別便是小一年，思念之情，與相見之心，難用語言表達。
鄢懋卿特別交待，五彩輿要等到酉牌時分再回去，因此，十二女子便在鄢府休息。雷氏英娥吩咐下人，備上好飯菜招待，姑娘們這幾個月太辛苦。夫人讓子雲，每人賞賜十兩銀子，那四名曾經救過她性命的女子，再各賞十兩，聊表心意。一人十兩銀子雖說不多，但這是她們第一次收到主人賞賜，因此，十分開心與感激。
鄢懋卿騎馬，帶領欽差隨員隊伍，回朝繳旨。嚴嵩率領六部官員，在城門外迎接，比送行時多了好多人，個個臉上都洋溢著節日的喜慶氣氛。與去時一樣，街道兩旁圍觀之人不少，隻是不見五彩輿，大家便不免產生些疑問。他們還是指指點點，還是罵欽差大人。尤其是見到一車一車的銀子運回京城，更是覺得，這是欽差大臣到江南搜刮來的民脂民膏，罵聲更加肆無忌憚。
欽差回朝，錦衣衛全體出動，到碼頭上去護衛銀兩，幾百輛裝載銀兩的馬車隊，排成長龍，煞是壯觀。這樣的場麵，沒有贏得街坊讚譽，反而招來唾罵。眾人都說，這是欽差大人到江南去搜刮的地皮，江南大地已經平地矮了三尺。一行人聽了，心裏都不是滋味。牛百精把持不住自己，大罵了一聲：“無知刁民，不可救藥也。”鄢懋卿回頭望了他一眼，示意他不可出聲，免得招惹更多是非。牛百精不服氣，脖子梗了一下，以示不服。鄢懋卿亦不與他計較，隻是微笑著勸慰道：“牛大人心意老夫領了，有些東西，是不能辯解的，否則，越描就會越黑。切記。”牛百精似乎明白了欽差大人之意思，便低下頭來，回味鄢懋卿的話語。他注意到，鄢懋卿自從踏上回程之路，就不再說本欽差幾個字，總是以老夫或者老朽自詡。這種語彙改變，反映出欽差大臣內心變化，牛百精不由得在心裏歎息一聲，暗道：“京城啊，好大一個陷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