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懋卿此番出巡,給嚴嵩帶回了一個戲班,昆腔戲班。他希望嚴老爺子有空的時候,多聽聽昆曲,舒展舒展心情。嚴嵩得知後,著管家趕到半路上告訴鄢總管,不要把戲班帶回嚴府,直接帶到徐府去,交給徐階府上的管家。徐大人是江南人,特別喜歡聽昆曲,這麼好的戲班子,不要放到不懂昆劇的人手裏,糟蹋了。嚴嵩還特意吩咐,將從江南帶回的土特產,亦分一半給徐大人。鄢五便在路上分了一半土特產給嚴府管家,再帶領戲班和另一半土特產,直奔徐府而去。徐閣老是江南人,來自家鄉的土特產,自然很是喜歡。
可徐府管家非常傲慢,看清楚是欽差大人府上管家,並親自送來戲班,又正好是老爺的最愛,便亦沒說什麼就收下了,順便亦將土特產悉數收受。可是,戲班和東西收了,卻未曾說一句感謝之言,鄢五倒亦沒放在心上,手下隨從,卻很是不滿,嘟隆了一句:“沒家教。”聲音雖小,鄢五還是聽到了,亦不出言責備,隻是瞪了他一眼,意思再明白不過:“住嘴。”
鄢懋卿將征收回來的銀兩,按照嚴相指示,交到了三個地方:戶部交了三百萬兩,工部交了二百萬兩,剩餘的九百多萬兩交給了大內,亦就是聖上。本來嚴嵩讓他交七百萬兩給戶部,工部交三百萬兩,餘下的四百多萬兩交給大內的,他卻稍加更改,反過來行事。他其實想好了,倘若恩師要責備,就說是手下人搞錯了。
這麼多的白銀交到嘉靖手上,他幻想著雪花變白銀的夢境得以實現,心裏非常高興。鄢懋卿這趟差事,不但超額完成任務,還大大超出他的預期,事情辦得非常漂亮,任務完成得亦非常圓滿,豈有不高興之理。尤其是收到那把白銀做的夜壺時,嘉靖心裏高興壞了。對黃錦說道:“這景修呀,就是明白朕的心思,將一個貪官的腦袋砍下來,讓朕做夜壺,這多有意思啊。”
黃錦卻假裝吃驚地問道:“主子啊,那壺是白銀做的,哪是人頭做的啊。”
嘉靖笑道:“黃錦啊,朕就說了嘛,你隻能給朕做個奴才,做不了朕的大臣。景修是什麼人,易學大師,他這是在向朕表明他的心跡呢。你能說這把夜壺就不是人頭做的?”
黃錦還在佯裝不懂,繼續傻乎乎地問道:“主子啊,您是越說越玄乎,這跟心跡有啥關係,不就一把夜壺來哉。”
“這你就不懂了吧,景修是要告訴朕,他殺了一個貪官,倘若朕要是認為他亦是貪官,亦可殺之。這把壺包含的意思還多著呢,你就慢慢領悟吧。”
可巧的是,在此之前,海瑞的彈劾奏章已經傳到嘉靖手上,更難以置信的是,遠在南京都察院的林潤,彈劾鄢懋卿的奏章亦到了嘉靖手上。因此,嘉靖才對黃錦說了這番話。
海瑞的彈劾奏章嘉靖先看到,並沒引起他的關注,他覺得,一個縣令,既不是禦史,他那個地方又不產鹽,關他什麼事?看內容,完全無中生有,浮想臆斷,僅憑他一井底之蛙,能有多開闊的視野?
將都察院禦史林潤的彈劾奏章看了後,嘉靖就不得不想起海瑞的彈劾奏章。林潤彈劾鄢懋卿五大罪狀:“要索屬吏,饋遺巨萬;濫受民訟,勒富人賄;置酒高會,日費千金;虐殺不辜,怨谘載路;苛斂淮商,幾至激變”,與海瑞彈劾的內容,如出一轍,隻是精練許多罷了。嘉靖心裏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倘若真如海瑞與林潤所劾,這景修豈非一無是處?倘若真的一無是處,沿途這麼多耳目,以及鄢懋卿身邊之人,所反映之事為何如此一致?就算是景修能收買這一切的人,朱七總不至於亦被他收買吧?為何身邊之人與各地經辦之人所奏內容,同海瑞與林潤所彈劾之內容完全相反,數字出入非常之大?嘉靖經過一番思索,得出結論,海林二人另有圖謀。他覺得,這個欽差真是有能力,不管采用了什麼樣的手段,總算為朝廷籌到了一千五百萬兩銀子。雖然此時的嘉靖對照海瑞的奏章,覺得欽差在籌款的過程中,可能會有一些過激手段,但還是沒有相信他們的彈劾。是徐階的奏報引起嘉靖不滿的,可這不滿卻不是針對鄢懋卿,反而比先前更欣賞鄢懋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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