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郊外一個有衛兵把守的別墅區睡了一大覺。
醒來時北燕在我身邊。
她告訴我老黃嫂子和孩子過來了，就住在另外一棟房子裏。
接著她頓了一下，跟我說VIVI本來能回去了，但是她一定要見我一麵。
VIVI沒有化妝的臉上的雙眼仍然紅著，還穿著老黃死去那天的衣服。她的身體比臉還要脫相，似乎已經撐不起那些原本很合身的衣裳。
看到我，她奔向我，我抱住她。
“對不起，我沒攔住他。”
“是他要去的，你說他為什麼那麼忍心？”VIVI還沉浸在她的愛情裏，不能自拔。
“算了，忘了這幾天，忘了老黃。”
“我會的，隻是我想看他最後一眼，我想看他最後一眼。”VIVI很沉靜，“你會介紹我和嫂子認識嗎？說你是我的朋友？”
我看著VIVI，她眼圈很紅，可美麗的眼睛依然清澈。這都什麼事。
“如果不方便呢？”
“那我就不走了。”VIVI咬我的小獸樣子又出來了。
女人，有時候她們真的什麼都不在乎。
沒有追悼會，我們有數的幾個人送別老黃。頭頭應該做了艱難的爭取，老黃仍然以一個戰士的身份下葬。火葬場的一個追思堂門口站著幾個便裝的當地保衛部門幹部，我們過去的時候，給我們行注目禮。
老黃在水晶棺裏沉睡，一身正裝，身體覆蓋著軍旗。穿著軍衣的老黃，盡管閉著眼睛，依然威武。一會他的骨灰將交給嫂子和孩子，她們會把他帶回家安葬。
女人們低聲哭泣，我們正裝敬禮，然後脫帽跟他告別。
老黃嫂子帶著孩子，不斷地落淚，但依然沉靜，跟我握手時她深深地看我，沒有注意到我身邊的VIVI。
出殯儀館的時候，VIVI追上了嫂子，我趕上前，說她是我女友。
VIVI語無倫次地介紹自己，甚至拿出名片，手卻抖得快要拿不住。她因為尷尬和羞愧而開始哭泣。
我抱住她，跟嫂子說我會把她們的電話和家庭住址告訴VIVI，VIVI會去探望她們跟老黃。
VIVI拚命點頭。
嫂子在抱著骨灰登車離去時，跟頭頭說要單獨跟我說幾句話。
所有的人都在看我。我走上前去。
她抱著老黃的骨灰，孩子的手牽著她的胳膊。
她讓孩子先上車，讓孩子抱著骨灰，拉著我離開所有人，她已經很虛弱了，在一株粗壯的梧桐樹下，她顫抖著小聲問我：“老黃是犧牲的嗎？他真的沒有逃跑？”
我心如刀絞。
我看著她善良的眼睛，眼裏因為充滿了淚水而模糊，我堅定地看著她，喊叫著回答她：“嫂子！老黃是為了保衛祖國犧牲的，嫂子！他殺死了祖國的敵人，他殺死了殺害我們戰友的敵人，為戰友報了仇！他是我們的英雄！”
幾乎所有人都聽到了我的喊叫。嫂子笑了一下：“那就好，那就好。”
所有的人再次淚流滿麵。
嫂子乘車離去，頭頭在車輛開動時大喊：“敬禮！”
我們敬禮，直至車輛在林蔭道消失不見。
VIVI痛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