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頭帶我上了那個封閉貨車,那兩個年輕鬼子在車裏蹲著。
被羈押的那個金發碧眼的男子見了頭頭,居然用熟練的中文向頭頭申明他的外交官身份。
頭頭臉色鐵青,我看著這個鬼子,他居然毫不畏懼地跟我對視。
我哭得太多,敵人也瞧不起我了。貨車在市區車流裏艱難前進,很快上了高架,然後開往遠郊的一個尚未開發完畢的物流園區。車子在一條僻靜但由於行道樹剛栽上還沒長大而被陽光直射的道路上停住了。
我慢慢走到男子的身邊,低頭問他:“你說什麼?”
“我是M國駐上海領事館三等文秘布魯斯男,她是領事館文秘南希。我們在此向你們申明我們的外交官身份,並聲明我們有外交豁免權,並請你們及時和我們的領事館聯係。”
我笑起來,接著頭頭和車裏兩個技術人員都笑起來。
我把他抓起來,看著他碧綠的眼珠,大聲跟他說:“操你媽!”
然後一腳把他揣到車廂外頭,
布魯斯南在地上摔出很大的聲響並且滑了兩米,他的臉上出現了血跡,黃色的頭發開始變得淩亂。由於雙手被手銬銬著,他在濕滑的地上試圖站起來的努力滑稽可笑。
我下車等他站起來,解開他的手銬,示意他跟我打架。他抹抹臉上的血,開始向我揮拳。我一拳一拳往他臉上、胸前和腹部打,他的拳頭也很硬,但是我感覺不到疼痛。
布魯斯開始支撐不住了,作為外勤他崩潰得有點快,他的臉被我打成了豬頭,眼睛鼻子和嘴都開始流血。南希開始尖叫。
我繼續沉默著拳打腳踢這個布魯斯南,其實他也知道這麼打他是死不了的,但是他終於忍受不住開始喊叫救命。
南希哭著乞求我住手。
頭頭把我拉開了,有人把他們倆帶走了。車上的夥計開始給我們放錄象。
我剛才的噩夢再次出現,我看到我自己停住,傻乎乎地站在門口看老黃殺馬強,也不叫喊,也不行動。
當我恢複意識,我開始和那個保護監控車的夥計追趕老黃,我看到了我看到老黃倒地時,茫然地跑的那幾步,然後擦了眼淚,跑回來核實花了妝的馬強的死活和身份。
我一邊機械地撕扯馬強的臉,一邊擦我的眼淚,我幾乎貼到馬強的臉上來核實他臉部的細節。
接著我跑去老黃那裏,給他翻身,核實他是否犧牲,看著他還在流著血的傷口,想去拔掉那個尖利的匕首,又因為常識而沒敢。
然後我把老黃的遺體整理規整,抱住開始哭泣的VIVI。
所有的一切都錄下來了,他們像拍電視劇拍電影一樣把這一切全錄下來了。但是我竟然在這段錄象裏看不到老黃的臉,他殺死馬強,走向巷口,笑著迎接敵人給他的死亡的時候,我看不見丁點老黃的表情。
“你們滿意了吧?”我的嗓子好象說不出話,“你們滿意了吧?你們不就是想證明老黃叛國,想把他送上軍事法庭嗎?”
“你們抓住馬強然後遣返或者交換,抓住老黃,說他背叛,你們就是這樣想的吧?”
我盯著頭頭,盯著那兩個技術人員。他們有點尷尬,頭頭臉色雪白,他拍我:“別這麼說,我們資源調配有問題,我們認為他們會在網球場接觸,這邊的行動力量調配不夠。”
“行動力量不夠,拍照的力量就足夠。為什麼不直接逮捕那倆鬼子?”
“我們失去了老黃的蹤跡,更沒有馬強在現場的任何證明,逮捕他倆沒有任何意義。”頭頭耐心地給我解說,“馬強不在今天領事館出來的任何一個小隊裏,他應該是昨晚就潛出來了。再說,我們認為馬強和老黃是接頭。”
“接你媽的頭!”我暴跳如雷,“他們倆隻恨對方不死,見麵能幹啥?”
頭頭也怒了:“老黃幹了不是外勤的事,他跟馬強怎麼聯係上的?怎麼把馬強引誘到國內的?這些要不要搞清楚?”
我嘿嘿笑:“誰管你們那花花腸子。”
頭頭揮手給了我一拳,把我打到在地,看我捂著臉艱難地起身,他訕訕地說:“當然,我們的行動也有問題。”
我看著頭頭說:“你行動有問題,我們就該送命?”
“他媽的我封鎖整個南京路,讓南京路站滿警察,用大喇叭叫老黃,就能阻止他嗎?”頭頭終於也暴跳如雷。
我低著頭不說話。
老黃做出的是他自己的選擇,與其他人確實沒有關係。
有的生活讓你不能忘記仇恨,而有的仇恨讓你不能安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