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鐵拐李由於腿腳不利索,倒在血泊裏,雖然他總是那麼和藹,不太愛得罪人,但有些麻煩不是能躲過的。在我記憶裏,他不像郭總那樣自大,也不像張大蝦那樣玩笑開得肆無忌憚。
我看著老不死的菜刀由於過短,被開山劈倒,雖然他做飯很爛,但至少他在努力為我們做到最好。在我記憶裏,似乎沒有他太多的影子,他偶爾對我微笑,偶爾嘮叨那麼兩句。在我記憶裏,他很愛睡覺,現在終於可以長眠了。
我看著某個兄弟,倒在我身邊,他瞪著眼看著我,張了張嘴。含糊地說了一句,我卻聽得很清楚:“顧子浩,你娃還裝死呀!”
我耳朵貼在地上,聽著,殺豬般的叫聲,他們叫著‘我…來…了…’於是我爬起來大吼:“警察來了。”
他們刹那間停頓了那麼一下,好像是看我在發哪根神經,王建東看著我,對他的兄弟吼道:“撤!”他們來時加頭兒九個,走時就剩四個了,還有一個瑟瑟發抖地拿著還未開封的刀,跟著主力部隊跑,但他至少拿著刀站在那裏,而我呢?
我對著還在白癡的人渣們:“走啊!警察快來了!”
人渣們:“我們為什麼要走啊?是他們先挑釁的,有天哥我們最多就一正當防禦。”
“你們還傻著想上位,瘸子死啦,廚子死啦,死了那麼多人,你們以為正在浪尖上的林天豹還顧你們這群豬?別傻了。”我憤怒地吼完,轉身跑了出去,我不想成為替死鬼。重要的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替誰而死。
最先被我拉出去洗過腦的人渣們,也跟著跑了出來,接著又有那麼幾個跟著過來。虎哥還麻木地站在那裏,我回過頭,停下腳步,看著那個月光透過兩道門照射的身影,他顯得那麼疲憊。我撕心裂肺的喊:“虎哥,走啦!”
虎哥沒回頭,沉寂地回答:“你們走吧,我要成功了。”
其他人也焦急的叫喚:“虎哥,走吧!”我向前兩步,想回去拉他,他卻早有預感:“狗子,帶他們走,去另一個居所,你能辦到的,我相信你,我相信我自己十年來沒有看錯。”
我沉默了一下,帶頭起跑,人渣們還是很聽虎哥的話,一言不發跟著他們此時的領隊。
現在已經快淩晨五點了,我們在複雜的街道奔跑,老頭起得很早,開始忙碌蒸包子。但對於他來說,早起的鳥兒不一定有蟲子吃,很大的程度上是,早起的蟲子被鳥吃。
他的背又駝了許多,咳嗽更加厲害。我朝著他吼,未曾停下奔跑的腳步:“別做了,看病去吧!”
他似乎還有些耳背,在我跑動的聲音中,隻傳給我一個:“你說啥?”
我沒有因此停下腳步,回去給他說清楚,那又能怎樣呢?我又能做些什麼呢?隻有奔跑,逃命式地奔跑。
馬六兒向我們迎麵而來,停下問我們:“發生什麼事情了?我聽見家裏有打鬥聲,就回來看看。”我沒理他,繼續奔跑。
後麵某位兄弟跟他解釋:“我們現在跟狗子啦!”後麵的接著:“虎哥說的。”再後麵的:“快跑吧,再不跑沒命啦!”最後麵的:“快跑吧!警察來啦!”
於是他們跟著我瞎跑,我帶著一群笨的跟豬一樣的人渣,像一隻蒙著眼睛的烏鴉,沒有目標,沒有方向,盲目地奔跑。
我們從淩晨跑到早晨,從太陽光的微弱跑到它的強烈。我們穿過樹林,翻過大山,趟過河流,再翻過大山,穿過樹林。馬六兒氣喘籲籲地停下來,全身脫虛一樣倒著地上:“顧哥,休息一下,我實在跑不動了。”
我的跟腱也疲勞到了極致,停下來回頭看著他們,少了很多人,不知道是跑丟了,還是另謀他路了。我看著身後的一把刀、張大蝦、馬六兒……五個人,他們看著我等待著他們共同的答案。
我有些拿捏不定:“就在這裏休息一下吧。”於是他們就休息,我細細地打量這個新地方,這裏比起它幾十公裏以外的城市,實在有些寒酸,但這裏至少不會讓我迷失方向,它就那麼幾條路。
某個家夥打斷我的思路:“老大,我們中午吃啥?”
我看著這個說話不看情況的家夥,再看著他們全部。我妥協:“去看看附近有沒有小賣部,買點東西來充饑。”我掏出一張百元大鈔給他,盡量學著虎哥的摸樣。
“顧哥,我們今晚住哪?”馬六兒仰望著我。
我看著張大蝦:“大蝦,去找找有沒有什麼廢棄的房子。”他叼著一根狗尾巴草,無精打采去找我們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