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1日晚11時01分,它從時光中一躍衝出,帶著不變的懵懂,以及1999年的風塵。
一
平井一夫已經57歲了,執掌老邁的索尼也已超過十一年。
十一年間,索尼被時代激流衝擊得踉踉蹌蹌,驚豔世界的隨身聽(walkman)已成為遙遠的追憶。
平井一夫上任那年,索尼大廈將傾。財政困境下,他被迫修建了一座墳墓,埋葬了一個時代的野望。
墳墓的主人叫作AIBO——一條人工智能機器狗。
它在錯誤的時間提前降臨到了這個世界。
1999年,索尼發布了第一代AIBO電子狗。AIBO和日語“同伴”一詞發音相同,而“AI”兩個字母,虛弱地呼喚著十幾年後的今日。
這是人類第一台真正意義上的家用機器人。它能記住聲音、容貌,會表達歡喜、悲傷,甚至具備初級的自我學習能力。
隻可惜,那是1999年。
它誕生時,劉慈欣還沒在《科幻世界》上發表過作品,馬雲還隻能在電視機前看李連傑白衣飄飄。
那時,圍棋還是人類獨有的驕傲,而在剛開業的海龍大廈內,你握住64兆內存條,就握住了整個世界。
AIBO領先了整整一個時代,這是人類的驚喜,也是它的悲哀。
最初,這條科技感十足的機器狗,隻是索尼表達驕傲的方式。
第一批AIBO隻生產了3000台,售價達2000美元,結果在十分鍾內被一搶而空。
全世界被它的機械式賣萌征服,連比爾·蓋茨都私下找到索尼,表示很想擁有一隻。
此後,AIBO總計推出五代,截至2006年停產時,全球銷量超15萬台。
15萬台誤入時代的AIBO迷茫地打量著人間。它們陪著主人成長,並在時光中老去。
智慧的光芒,開始一點點熄滅。有傷感的粉絲把AIBO送進人類寺廟,誦經超度。
而更多的AIBO則灰塵蒙麵,被深藏地下室某個角落,守護一個遙遠的夢。
這是一個傷感的結局。
就像流傳已久的《機器貓》終卷,故事最後,哆啦A夢因故障躺在冰冷的櫥櫃中。
野比世修別無他法,隻能寂寞地等待未來的到來。
時間是鴻溝,時間也是解藥。
2017年,平井一夫宣布重啟AIBO,並重新召集了散落各地的項目組老同事。
2017年11月1日,三隻白色機器狗緩緩跑向了舞台中央。平井一夫抱起了一隻新AIBO,閃光燈下,機器狗眼中露出好奇之色,一如十幾年前。
二
AIBO重生的新聞被淹沒在潮水般的新聞流中,並未引起太大震動。
或許,這正是AIBO們所期待的時代,它們可以自然地跑入生活,並能感受到更多同類的氣息。
軟銀發布的人形機器人Pepper,在過去三年內已在日本機場、車站和商場等處,被投放了一萬多台。
在日本三大銀行之一的瑞穗銀行內,Pepper負責引導;在東京一家雀巢咖啡店內,Pepper負責點單。
2016年,Pepper進駐比利時的奧斯坦德醫院,現在那裏的訪客和病人已習慣了機器人的招待。
如果說誤入1999年的AIBO糾纏了太多宿命,那麼出生在如今這個時代的機器人,已能享受平靜。
當我們能和機器人自然相處時,現實和未來,便已開始疊加。
在上海的無人倉庫裏,每天有20萬件包裹被機器人收發入庫;在商場專櫃旁,機器人導購不吃不喝,8小時無間斷地陪伴顧客。
菜鳥網絡的基普拉斯機器人,雙十一過後開始給女生送貨。科大訊飛的機器人曉醫,2017年夏天就通過了執業醫師考試。
據國際機器人聯合會的數據估算,2016—2019年全球家用服務機器人將迎來井噴之勢,累計銷量將達4200萬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