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是職業生涯最無助時，無信號，無燈光，無路人，我高原感冒，車後的張沫氣若遊絲。
司機忽然擺擺手，示意安靜，然後跳下車，鑽進了車邊的密林。
詫異之際，他大笑歸來——車邊的樹林中，恰好有一眼泉水。
不要輕言絕望，命運總會預留一眼泉。
三
玉樹歸來後，再見張沫，已經是一年以後。
那時，我參與創辦一本雜誌，而張沫剛報道完日本大地震歸國，他是我的采訪對象。
我們在左家莊的湘菜館見麵，魚湯乳白鮮美，玉樹山嶺的黑夜恍如隔世。
張沫講了他在日本采訪時遭遇海嘯的經曆。采訪結束，我匆匆趕回雜誌社。
雜誌社小辦公室內，雲霧繚繞，我的大佬金淩雲麵前煙頭堆積如山。室內人人垂頭喪氣，愁眉難展。
這一期雜誌的主題是日本大地震，但封麵標題一直難產。
糾結至深夜，金淩雲偶然看到《魔獸世界》的廣告，那時國內的資料片叫“大災變”。
那一期雜誌就叫這個名字，封麵圖上，塵埃如雪，一個小女孩惶恐地望著世界。
雜誌一期期出版，我們做了販嬰網絡調查，撰寫了文化城記，曝光了婚戀網站桃色陷阱，那是紙媒最後的榮光時代，每一個鉛印的文字都自豪且有尊嚴。
後來，在《京華時報》和《新京報》那場著名的管轄權變更中，雜誌的刊號被意外收回。有關理想的故事戛然而止，兄弟們星流雲散。
我特別喜歡我的大老板金淩雲給雜誌寫的開篇詞：
傾聽所有人對這個時代和這個世界的看法，然後將所有人的故事和看法講給所有人聽，讓所有人聽到所有人的夢想，讓所有質樸的夢想獲得足夠的尊重，讓一切從尊重出發，抵達希望。
四
創辦“摩登中產”前，我和金淩雲相約在左家莊見麵。
暮色沉沉，左家莊樓宇昏黃，老人們拎著菜籃慢步歸家，扒雞和驢肉火燒的香氣彌散街頭。
時光在這兒黏稠如粥，但一切已終歸老去。曾經供職的報館就在左家莊內，收藏著我青春的全部回憶。
金大佬早已告別新聞行業，他師從海岩成了一名優秀編劇，電視劇作品已在衛視播出。
我們聊起了六年前雜誌的那場意外死亡。然而，推演之下發現，即便當年能躲過一劫，雜誌也極可能在後來的新媒體浪潮中消亡。
這是一個新媒體縱情狂歡的時代，內容創業也早已不是風口，即便是優質的原創內容依然獲客艱難，重塑內容標準將是個漫長的過程。
那夜，我們喝了許多啤酒。換了個主場講故事的金大佬說，無論什麼時代，好故事總歸會有市場。
於是，我們笨拙地出發了。
我們希望，“摩登中產”能成為你生命中那眼泉。
更希望，我們從生活中取出的故事，能如蝴蝶效應般，有一日影響和改變我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