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日記 (二)(1 / 1)

民國三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晴 寒

傑姆斯有信來。他回英後,退役入一機修工廠,任職工程師。其家附近,德人轟炸機落一炸彈,未爆。傑姆斯親身參與拆除,言及,雖險,比我等轉戰馬來亞叢林,時間空間,終多從容。見傑姆斯信,如見其人,談笑布陣,火烈殺敵,僅靦腆於麵對心儀者時。偶思,我本一介武夫,交友多為軍人,竟得傑姆斯如此生死知己,且其為西洋大漢,實乃不可思議之際遇,如同與妻之因緣。

傑姆斯信稱,阿加一切安好,產期漸近,已聯係好醫院,屆時入院。英國與中國不同,約如南京上海等處西洋醫院,產婦按時入院。傑姆斯矚我與阿索,為科學安全計,以入產院待產為妥,我當聯係產院。

民國三十五年三月二十一日 晴

阿索順利產下一男,是為思定。

家事稍安,國事不寧。軍長看望思定母子,告我,已奉上峰令,周內即離南京北飛。三師均已乘軍艦北上。軍長詢我意向。我雖已知內戰難免,終非我願,心甚惶惶。而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我應允軍座,當聽從調令。臨別,軍長矚我,與同僚聚會,少議國事為佳。此事,未與阿索言。阿索產後,需調養。

產院院長為原二十九軍醫務人員,知我為當年戰友,送來大包奶粉,魚肝油,母雞兩隻。院長笑問,當年大刀殺敵之時,可曾想到今日之喜?又言,願思定一輩,盡享和平安寧之生活。言畢愣神,與我相對苦笑。

民國三十五年五月七日 小雨

思定笑時像阿索,怒目時像我,甚是可愛。

傑姆斯有信來,阿加生一女,恰和舊年分手之前之預計相反。似此,兩家聯婚之約當有效。阿索憂慮,孩兒女兒長大,是否有緣,尚是未知之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中國之俗,似不被阿索阿加二位夫人看重。傑姆斯早已收到我信,與我相同心意。此事入議尚早,現中國形勢,頗令傑姆斯不安。他信再問我,是否辭去軍職,赴英一聚?

民國三十五年五月十八日 陰間多雲

正是梅雨季節。陰雨霏霏 。

軍長托人捎來信件,問候思定母子,並暗示近日內將有軍事動作。國事如火,我心亦不安。國民政府誌在早日統一全國政治軍事經濟全局,此乃建國強國之必須。無奈兩黨意見分歧,短日合作,裂痕從未彌合,國家前程堪憂!

備行之裝。阿索數日內以淚洗麵。與妻相識相知,生死一線,勝利之日,從未分離。如今國事,異變之數難測,凶多吉少,我乃軍人,在職一天,身不由己,多詞相謂阿索,稍安。

惟思定幼小,不知大人事,終日或嘻笑,或安睡,時若有所思,注目於我,偶竟有不滿之神色。心驚,人道,幼兒常能識人本色,若此,思定目光何來?再想,暗笑吾自身。必是吾心中不安,麵容不寧,幼兒瞥見,有樣學樣而已。

民國三十五年六月三日 多雲轉小雨

已給傑姆斯回信,告其,思定年幼,我軍職在身,目今局勢,不容我離開軍界。去英之事,暫緩。

信中與傑姆斯戲約,以後當我到英之後,再與他大賭,當以千萬美元為注,望傑姆斯早作準備,以免到時靠賒帳為賭計。

軍令部調令下達,委我為國防部下屬兵器署研究三室上校副主任,即日到職。

阿索喜極而泣。謂,夫君上調,殺敵立功戰史為大眾肯定,上級褒獎,青史留名,此為一喜;得上峰調派,任職南京,家庭長聚,幼兒思定訓教當得保障,此為二喜。

阿索已為人母,仍不脫天真爛漫之山林淨色,我之最愛的妻。

我心自明。軍長數月前即已暗示於我。

此次任職,當是有同僚於某機關處挑撥所致。

也罷。不親身再入內戰戰場,亦算恰合己願。軍長若知,是怒是喜?

捐軀於抗日戰場我之義兄九泉有知,當稍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