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三十五年六月六日 陰
悶熱。大雨將至。
職事無話。原以為,拿慣刀槍,改作終日執筆,與各類繁雜數字打交道,必定心煩。不料到職之後,才知純屬閑職,瑣事自有下級各科軍官打點,吾僅需視察參議即可。古詩改雲,當得浮生終日閑,一笑。
中原大戰,一觸即發,生靈塗炭,我心何安!
隻望戰火早熄,百姓安居樂業。
民國三十五年六月二十九日 雨
連日陰雨,時有暴雨。戰事紛亂,天公亦不作美。觀我中國大地,痛心疾首。
阿索突覺不適,急詢醫。協和醫院一美國醫生接診,詢問後,神色稍重。阿索見我心急,勸我安心。她不知我心急何來。
一年前山林跋涉經曆曆曆在目,我心不安。
若上天施懲,隻求皆施於我一人,保我妻我兒平安。
到大寺許願。
民國三十五年八月二十三日 暴雨
阿索健康狀況起伏月餘,今日感覺稍好,親自下廚,做一馬來湯菜。湯菜甚辣,甜酸鹹味俱全,思定亦嚐試,急吐出。大樂。阿索怪我,人如鐵需鍛,幼兒如綿,此時何鍛之有?
妻小俱安,家事安。
國事不妥。政府大舉進剿中原共軍,捷報頻傳。近日電台宣傳,與內部軍情通報及隊伍內傳信息有別。中原逐鹿,我國軍勢大力沉,戰局起落不定,原因多重矣。
民國三十六年元月八日 小雪
各地戰報紛亂。
報稱,我國民政府大軍所向披靡,鐵騎所到之處,共軍望風逃竄。據前段實際戰況比較,戰報不可全信。
阿索不懂,中國,她的祖先長期生活,她現在回到的地方,緣何再次大戰?
阿索問我,日本人都走了?
我無語。
民國三十六年五月二十六日 陰雨
電台突傳電訊,軍長在華北戰場英勇戰死,軍委會下令追贈上將,追勳。
聞之下淚。軍長與我相識多年,乃我最敬重之上司之一,我犧牲之義兄亦對其崇敬,在世時曾謂我,此長官,廉潔忠義,可以性命相托——不料軍長竟先我而去。
慟。
禍不單行。阿索再次突覺不適,到院,去年那美國教授仍在,見阿索,似有意外。矚回家好事休息。教授將盡力,早日確診。
教授似有未盡之言。
民國三十六年六月二日 多雲
荒唐!
軍長一夜之間,從政府英烈成了叛逆邪黨!
軍長通電全國,稱內戰本非所願,見政府倒行逆施,毅然決心率部脫離國軍序列,起義投共。
我心紛亂,如同戰局。
若我當日隨了軍長去,今日是何局麵身份?
阿索思定,我的妻兒,會是如何?
國事亂,家事亦擾心,昨夜無眠。
阿索覺不適之時刻每日增長,我盡力隱瞞心情,每日電催美國教授之診斷結果。阿索似有覺察,此日記,國事家事,不宜為他人見,亦不宜為阿索見,當密藏。
民國三十六年九月十八日 晴
阿索病重住院。
老天爺,你為何如此,為何如此?
理查德教授告我,太平洋及南亞戰事結束後,英國醫生得盟軍及當地政府協助,封死了馬來半島某山區的七處毒泉。
教授聽我敘述,對照書中記載,確認阿索,我的愛妻——
教授並告我,此病,由特定地區毒泉引起,並為外界所知者,最早發現於四十年前。據有關科技人員分析確定,大約在飲服該處毒泉水達200毫升以上者,易成潛伏性中毒對象------現有文獻記載,遺傳比例高。記載中並稱,現有遺傳病例不到十例,全為女性,並不排除隔代遺傳的可能。女性發病病例,均見於年輕者,介於十八歲及二十五歲之間。
無法下筆,心中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