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縷陽光透過窗欞散射在屋內的角落裏和一旁的書架上。暖洋洋的午後,讓人感覺到昏昏欲睡。
案台前,大小不一的上好狼毫一一懸掛於榆木架上,筆身皆刻有金底龍紋。一旁的硯台裏,濃黑的墨像一麵潑了墨的銅鏡倒映出皇帝略帶倦容的臉龐。鼻骨修直,下巴略微前傾,入鬢的劍眉微微蹙起,光潔的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滲出。
我忙拿了絲絹上前擦拭,不料皇帝反手一掌將我打向了一邊。背脊撞在柱上隱隱生疼。
這已不是第一次。
有時候我覺得,皇上對人的防備過深,但身為帝王這一點又是及其需要的。我深知他從不輕易付出真心,但真正的原因為何我並不知曉。
皇帝原本平靜的眸光起了漣漪,他放下手中的奏折正欲起身,旋即又好似想起了什麼,隻微微歎了口氣側過臉來對我道:“高公公,沒事吧?”
見此,我連忙跪在地上,隻是看著木質地板上蜿蜒的紋路,好似糾纏了千載餘年。
“多謝皇上厚愛,奴才無事。”
“無事便好,起來吧。”
“謝皇上。”
我站起身,回到原本的位置,背脊開始火辣辣的疼,想必皇上方才用了不少力,倘若再加幾分,隻怕現在我已屍橫禦書房。不過,能死在皇上麵前也算是此生無憾了。此等殊榮,他人還指不定能享受到呢。
收回飄忽的思緒,我抬頭望向檀木桌。空氣裏彌漫著濃濃的檀木香和龍延香的味道,手掌天下的九五至尊一襲紫衣,濃黑的發隻用一根暗金綢帶係著。此刻,他並沒有批閱奏章,隻是望著窗子的方向微微出神。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窗外的木槿生出許多花苞,一朵正欲凋零,一朵正欲盛開。此時正值木槿開花時節,已盛開的花苞填滿了枝椏,開得春意盎然,春光燦爛。
我知道,他定是在想那個人。
不一會兒,他收回視線,合上方才放在檀木桌上的奏折,起身理了理微皺的衣擺。我忙上前撫平他身後的褶皺。
“高公公,備些好酒和糕點來。”
“是。”
他似是想了想,才開口道:“酒就用鄰國贈的那壺罷,還有,多備些桂花糕。”
我想,皇上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皇上,那壺酒您已轉贈於南陽王。”
他微微頓了頓,而後似是想起了什麼,“那就用前些日子丞相送給朕的那壇。”
“是,奴才這就去備。”
我正欲告退,又聽他開口道:“朕再看會奏折,你快些回來。”
我道了聲“是”,作了一揖,便退出了禦書房。
合上門,我徑直走向藏酒的酒窖,有花瓣自廊外飄來落在肩頭上,我伸手輕輕拂去,寸步不停。
有幾名宮女迎麵走來,向我問好,我微微點頭正欲離開,忽又轉過身子叫住了她們。
“公公有何吩咐?”
“你們盡快備些糕點送到禦書房去,多備些桂花糕,記住,要快!”
“是,公公,奴婢告退!”
聽著她們異口同聲的回答,我轉身離開,想到皇帝方才不經意間顯露出的焦急,不免加快了步伐。
來到酒窖入口,一股地下特有的陰寒之氣撲麵而來,我不禁微微打了個寒顫,撫了撫手臂才邁步進入。
酒窖裏的藏酒自是很多,好酒更是不計其數。各色酒壇排列整齊,皆有條文標注。皇帝素愛飲酒,這可是朝廷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所以這原本寬闊的走道現如今隻容一人尚可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