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響起馬達聲，關印闌被吵醒了，她本能地看向身邊的枕頭，枕頭是空的。關印闌艱難地起身，伸手拉過窗邊的輪椅，用兩隻胳膊撐著床墊，慢慢地挪身到輪椅上，然後去到窗邊，拉起簾布。窗外，黑漆漆的，院子的大門早已緊閉，隻有遠處林蔭下兩道微弱的亮光，記錄了車子的軌跡。關印闌放下窗簾，呆坐著兩眼無神，好象被許多不可更改的變故擺布得精疲力竭，不想再追究得更多。
“放心吧，他不會跟你離婚的。”這是關靜霖昨天晚上跟她說的話。“他娶了你才有今天的一切，他接近叢珊也是為了更徹底地打垮方家和龍家，這是爸爸給他布置的任務，他不敢不完成。”
“你也知道這件事了？”關印闌神情麻木，聲音也沒有溫度。
“你們早就該告訴我的，我也好推波助瀾一下，不過我還真是爸爸的好女兒，誤打誤撞，也能拆散她和宗凱，幸好姐夫出手夠快，不然她去了美國找到宗凱，我拆散她們的小陰謀就藏不住了。”
“是啊，他出手還真快。”關印闌咬著牙，眼裏含著淚。比起裴閔非，關印闌更加看不透的是妹妹靜霖對叢珊的態度。一年多來，靜霖或是認真地，或是玩笑地，或是不經意地，把叢珊與裴閔非之間的點點滴滴，灌輸進關印闌的腦海裏。她似乎要迫切地證明叢珊與裴閔非之間不同尋常的關係，然後積極地在姐姐的臉上找到她所期待出現的那種女人嫉妒的表情，再緊隨其後地以維護姐姐的名義順理成章地表達對叢珊的厭惡。通常這種情況有一個慣例的解釋，那就是關靜霖也愛著裴閔非。然而，關印闌更不理解的是，當裴閔非提出要叢珊回總公司的時候，關靜霖居然沒有反對。是她知道反對也沒有用，還是另有打算？關印闌回到床上，關掉燈，帶著這些沉重的疑惑，強迫自己睡去。
關印闌不會想到，裴閔非偷偷外出，竟是來見一個男人。這一點，叢珊，更不會想到。
玻璃窗與厚厚的落地窗簾把夜裏的風擋在外頭，散落在地的樹葉被一路吹到繁華的鬧市區，落在一家夜總會的門前。滾動的車輪胎軋過落葉，戛然而止，有人下來，錚亮的皮鞋踩在落葉上，發出嚓嚓的聲響。
裴閔非抬頭看看天上的雲，雲很厚，很黑，好象快要下雨了。泊車的服務員把車開走，空出來的位子很快被另一部車填補了。車輪胎依舊軋過那片落葉，下來的人，還是踩在了那片落葉上。可憐的落葉，已經支離破碎，車子開走後，卷起一陣風，落葉散亂地飛起，不再是完整的一片。
“我還以為，裴總不會來這樣的地方呢。”後下車的男人伸手搭上裴閔非的肩膀。
“沈總請客，我怎麼好意思不來呢。”裴閔非把他的手從肩膀上挪下來，然後握住，兩人並肩走進夜總會的旋轉門。
——
叢珊回歸總公司後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蔣意瑤。從嚴格的意義上來說，這還不能算是正式的回歸，她隻是趁著周末，把私人物品轉移到未來的陣地，順便看看“鳩占雀巢”的局麵是否已經結束。她果然看到了，蔣意瑤還是那麼漂亮，還是那麼喜歡用眼角看人，隻是——叢珊把目光落定在蔣意瑤捧著的紙箱子上，心裏有些不知名的東西膨脹起來，“不好意思啊，蔣秘書，給你添麻煩了。”叢珊笑得有些尖刻，她感覺自己有些不在控製。
“不用不好意思，我的麻煩，早就開始了。”蔣意瑤說這話的時候，根本不看她，連眼角的餘光，也收了回來。
“早就？那是什麼時候？不會是，我來了之後吧？”叢珊有些放肆了，她有些忍不住。
蔣意瑤像被蟄了一下似的，憤怒的目光立刻射向叢珊，卻在叢珊的鎮定驕傲前軟弱下來，“我隻是個秘書，在這裏誰都可以給我製造麻煩，你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蔣意瑤別過臉，從叢珊身邊狠勁地擦過，她肯定叢珊感覺到了自己的力量，狠狠擦過的力量。
叢珊被那個力量撞醒了，她忽然驚覺自己的失言，這不是她期望看到的自己。她本想扮演一個成功回歸而又大度寬容的角色，讓那些嚼過舌頭的人後悔曾經錯看錯議了自己。可不知為什麼，她放肆了，也許在骨子裏，她就是個愛炫耀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