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粗魯地推開時,席浩然已經在窗口前消耗了大半個下午,就如同過去的一個月一樣。
聽到動靜,他依舊觀察著那個行色匆匆的西裝中年人,左手還是那隻鼓鼓的公文包,應該是醫生,這個推論數天前就已得出,可惜始終無法證明。
“席浩然,副隊長讓你出個任務!”
“什麼任務?”席浩然終於轉過身,驚訝地反問一臉不耐煩的大漢。另一邊,後勤組的幾名司機也好奇地看過來。
撇撇嘴,大漢丟下一句車在門口等就揚長而去。
大漢口中的副隊長當然是指第一行動大隊副隊長吳大河,另一名副隊長昝辰煒因為一個月前的泄密事件還在接受調查。
做為昝辰煒親信之一,這一個月來席浩然已被邊緣化,除了處理些雞毛蒜事,剩下的時間就靠觀察路人猜測身份打發,而他似乎也習慣了這種安逸的工作,聽到出任務,反而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忐忑不安中,席浩然向大門口看去,三分隊小隊長江承誌和幾個手下正圍著兩輛汽車抽煙,不知在聊什麼,時不時笑的前俯後仰。
看來是個輕鬆的任務!席浩然鬆了口氣,目光又自然而然地轉向街道,那個西裝中年人正蹲在地上,手忙腳亂地將灑落一地的物品塞入公文包,其中就有一副聽診器。
自得地笑笑,席浩然回到辦公桌,從抽屜摸出手槍,熟練地卸下彈匣,確認滿彈後又裝上別在腰間,拿過禮帽往頭上一扣大步走出後勤組辦公室。
席浩然是最後一個到的,等他一上車,兩輛車就直接駛出極司菲爾路55號,過了76號後,車速明顯加快。
聽說是去吳淞口碼頭接人,席浩然便將注意力放到了街景上,除了統治者由白人變為日本人外,租界繁榮依舊。
“中村顧問怎麼不親自去接?”一個痕臉大漢惋惜地直搖頭。
“刀疤臉,你小子想認識中村顧問?”江承誌譏諷了一句。
被對方點破心思,刀疤臉尷尬的直搔頭。
江承誌撇了眼副駕駛室的席浩然,淡淡道,“中村顧問本來是想去,誰知昝辰煒突然要見中村顧問!”
“昝辰煒準備交待同夥了?”刀疤臉突然興奮起來。
“也許吧!”江承誌隨口回道,眼睛眯成一條線,死死盯著席浩然的背影。
一直默不作聲的席浩然終於有反應了,不過顯然不是江承誌希望看到的,隻見他扭過頭問道,“隊裏不是還有幾個懂日語的弟兄嗎?”
沒想到席浩然會用這種方式反擊,刀疤臉牛眼一瞪就要惡言相向,江承誌卻搶先道,“要不是副隊長帶他們出任務,根本輪不到你!”
“是這樣呀!”席浩然強笑著點點頭,又坐直身體研究起車外風景。
見狀,刀疤臉咧嘴嘿嘿直笑,朝一臉自得的江承誌翹起大拇指。
其實,席浩然對這番言語交鋒絲毫不以為意,甚至江承誌之前的試探都沒在他心裏引起任何波瀾。
當年昝辰煒策動他們四個背叛軍統加入76號時,席浩然就明白對方是鐵了心要當漢奸。現在這狀況,隻不過是昝辰煒試圖與吳大河爭奪大隊長寶座的後果!
對於這一點,席浩然相信日本人也是心知肚明,但絕不會插手,反而樂得其見,隻有狗咬狗,才能選出最凶殘的那隻!
誌比天高,命比紙薄!昝辰煒的境遇在軍統時是這樣,加入76號還是如此!
不過席浩然並不在意昝辰煒的安危,隻要他認輸,日本人也不會縱容吳大河趕盡殺絕。
可笑的是,一個月前昝辰煒酒後還向他們四個拍胸膛許諾,隻要自己當上大隊長,馬上就提拔四人都當小隊長!
想到這,席浩然忍不住微歎了聲,這又讓後座的江承誌和刀疤臉開心不已。
看著漸漸偏僻的街道,席浩然的情緒更加低落,奉命跟隨昝辰煒叛變時,上級的指令是努力當上小隊長以上職務,才會恢複與他聯絡,否則就一直潛伏!
可惜,昝辰煒雖一加入76號就當上了副大隊長,卻碰上了背景雄厚的吳大河,沒有任何實權,再加上席浩然在多次行動中出工不出力,結果一直是普通隊員。
難道真的要以同胞的鮮血當上小隊長?席浩然的眼中盡是悲哀。
“到哪兒了?”可能是坐累了,江承誌伸伸懶腰問司機小陳。
“前麵是愚園路口,還有十來裏路!”
隨著小陳的話語,席浩然散亂的眼神聚焦了,這已是近郊,馬路兩邊還殘存著戰爭痕跡,除了幾個偶爾匆匆而過的行人,店鋪、商販也基本沒有。
在汽車高速穿過路口時,席浩然意外地留意到兩輛黃包車停在路邊,正在抽煙的車夫也好奇地打量著車隊。
席浩然習慣性地分析起來,這兩個車夫應該是從其它地方把人拉到這,暫時休息下!很快,他就把車夫的事拋在腦後。
如小陳所說,沒過一會兒就到了吳淞碼頭,憑借76號特工證,兩輛車直接開到客船碼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