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靖元同樣在加速,等後麵車輛感覺不對時,已拉開了不少距離。
“八嘎,快追!”第二輛汽車裏的憲兵咆哮起來。
汽車剛提速,槍聲大作,路兩側數個大漢瘋狂地勾動板機,將彈匣中的子彈一射而空,然後混在驚慌的人群中撒腿就跑。
沒有任何準頭的子彈卻成功地嚇住了司機,等再次啟動汽車時,後麵的另三輛汽車已衝過,臉色鐵青的昝辰煒扭頭看了下正在起步的汽車,罵了聲笨蛋,然後用能殺人的目光盯著前麵那輛汽車。
到底誰是內奸?昝辰煒將牙齒咬得咯吱咯吱直響。
“是昝辰煒!”已爬到副駕駛室的席浩然盯著反視鏡急道。
“沒事,我早預料掉了!”閔靖元又一次急打方向,汽車向一條偏僻的馬路衝去。當車子從路口呼嘯而過時,軍統特別行動小隊副隊長手一揮,幾輛黃包車慢悠悠向路中間靠攏,同時,路邊的十幾名大漢都悄悄拔出駁殼槍。
“又是這招!”昝辰煒冷冷一哼,嚎叫道,“開火!”
聞聲,副駕駛室和後座兩邊的隊員抱著輕機槍探出車窗,瘋狂掃射起來。那幾輛黃包車頓時被呼嘯而來的彈雨淹沒。
看著噴吐著烈焰的汽車,副隊長隻得下令撤退。
“昝辰煒瘋了!”
閔靖元在咒罵的同時,表情也異常緊張。好在他的車技不錯,始終沒有讓後麵的車追上,但也無法擺脫。
隨著效區的漸近,雪花也越來越大。
“前麵是哨卡,抓緊!”
就在閔靖元大聲提醒的同時,後麵響起槍聲。
哨卡前的幾名日軍反應很快,一拉槍栓就向衝過來的汽車開槍。好在距離很近,汽車隻中了幾彈,就撞破攔杆衝了過去。
席浩然見閔靖元神色不對,忙問怎麼了?
“沒事!”閔靖元剛說完,突然臉色蒼白起來,“不好,漏油了!”
席浩然呀了一聲,探頭一看,果然油表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
“準備跳車!”閔靖元咬牙道,“大場鎮西效,第二座廢墟裏麵一堵斷牆前有棵枯樹根,邊上碎瓦下有密室!”
“那你呢?”
“我將他們引遠點,再想辦法!”說著,閔靖元將汽車衝近一條隱約可見的小路。
“準備!”見席浩然還在猶豫,閔靖元大吼道,“席浩然,別讓你的同誌們白白犧牲!”
席浩然一振,咬牙拎起鐵箱,抓住車門把,“準備好了!”
一個急轉,在一幢草屋後,閔靖元將車速降下,“跳!”
怒吼聲中,席浩然推開車門,抱著箱子縱身躍出,在雪地上翻了幾翻,趴在一堆草堆後凝視著呼嘯而去的汽車。
沒過一會,七輛汽車依次衝過,席浩然這才爬起,看了看遠處,在村民們緊張的目光中匆匆離去。
汽車晃動了幾下,終於熄火,左腳動了動,又悶哼著停下,閔靖元歎口氣,緩緩拔出佩槍對準太陽穴,在汽車急刹聲中,喃喃道,“兒子、老婆、紅雀,我來陪你們了!”
昝辰煒剛跳下車,就聽到那輛車中響起一聲槍響,忙帶著手下撲了過去,拉開車門,閔靖元的屍體滑了出來,左腿赫然有個槍口。
昝辰煒眼睛一掃,少了席浩然,箱子也不在!忙繞著汽車轉了圈,沒有下車的足跡!
此時,張大全、老田、大牛都圍了過來,探頭看看車內,都臉色大變,“昝哥,席浩然是共黨!”
“我眼睛沒瞎!”昝辰煒黑著臉哼道,向來路看看,“告訴日本人,他們守在這,其他人回剛才轉彎的地方!”
“是!”
車隊又瘋狂駛回那幢急轉彎處的草屋,昝辰煒讓隊員們散開,尋找人體滾動的痕跡,沒過一會兒,張大全就找到了席浩然跳車的地點,然後是草堆後人體趴過的痕跡。
讓隊員們從車上拿下手電筒等裝備後,以昝辰煒為箭頭,循著從草堆處沿伸的足跡展開追蹤。
黑夜中,席浩然踉踉蹌蹌著走進一片樹林,一屁股坐下靠在樹上急喘著向後看去,幾點亮光在飛雪中忽隱忽現。
一路上,席浩然用過各種方式試圖擺脫追蹤,如倒退著掃去足印,又如走進村莊,踩著其他人留下的痕跡走……而昝辰煒的應對方式,就是不斷分兵,發現席浩然蹤跡以槍聲為信號彙合。
數次,席浩然想將引人注目的鐵箱掩沒起來,每當這時,腦海就會閃過老虎、紅雀、快槍、閔靖元等人的身影,又咬牙前行。
等氣息稍勻,席浩然起身拎起鐵箱,向後一看,亮光又近了好多,奇怪地是有一個在不停畫圈,不由一慢,扭頭一看,側前方同樣有畫圈的亮光!
席浩然眉頭皺了起來,四處看看,目光最後停在一個凹坑上,隻見他牙一咬,圍著凹坑亂轉了幾圈,最後仰躺進凹坑,小心翼翼地往身上扒拉了層雪。
兩個方向的燈光幾乎同時進入小樹林,張大全衝過來的隊員喊道,“發現什麼情況了沒有?”
“報告隊長,沒有!”
聞言,張大全一喜,照照雪上的足跡,“弟兄們,席浩然就在這林裏,招子放亮點,誰第一個發現,賞一百元!”
在重金刺激下,本已精疲力竭的隊員們紛紛打起精神搜索起來。
“報告隊長,沒有!”、“報告隊長,這兒也沒有!”……
“邪門了!”張大全照著眼前繞圈的足圈直嘀咕,“都過來!”
在應聲中,四名隊員圍了過來,張大全朝足跡努努嘴,正要說話,突然看到前麵雪花飛濺,本能地一側。席浩然從凹坑中坐了起來,同時,手中駁殼槍槍口火焰連閃。
“呯呯呯呯呯!”
槍槍命中,毫無反應的四名隊員無一例外心髒部位中彈,隻有張大全及時側了下身,命中持槍右手。
席浩然將槍口對準了坐在屍堆中的張大全,後者忙哀求道,“浩然,張哥一向對你不薄,繞張哥一命!”
聞言,席浩然猶豫了下,張大全猛地一倒,翻滾起來。
“呯呯呯!”
張大全身上騰起一股股血霧,卻滿臉戾氣地左手抓起一把駁殼槍。
“呯呯!”
兩粒子彈交錯而過,一粒鑽入張大全的眉間,一粒沒入席浩然的腹部。
痛楚中,席浩然晃了晃,抓起一把雪按在傷口,咬牙爬起,收集了幾個彈匣和一把手電筒,拎起鐵箱向無盡的黑暗走去,身後是兩行足跡和斷斷續續的血滴。
終於,神智已恍惚的席浩然停在了第二堆廢墟前,蹣跚著走進深處,在一堵斷牆前找到了那棵枯樹根,奮力將碎磚斷瓦推開,露出一塊石板,挪開點,下麵是一個井口。
席浩然已成青灰色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探手摸索到井繩,係在箱子提環上放下。隻見他粗喘了幾口氣,隨手撿起一根樹枝,又回到廢墟前麵,然後倒退著用樹枝小心翼翼地掃去腳印。
打量幾眼,沒有明顯痕跡,席浩然這才抓著繩子鑽進井口,屏氣咬牙將石板挪回原位,然後忍著傷口迸裂的痛楚緩緩滑下。
沒過多久,昝辰煒掠過那堆廢墟,高速運動的身影猛地停住,又一次蹲下,數秒後起身掉頭,光柱照著一個個足印,最後停在了廢墟前。
光柱在兩個足印間來回晃動了幾下,兩者紋路可謂涇渭分明,一個簡單,另一個複雜!昝辰煒勻了下氣息,關閉手電筒,持槍閃入廢墟!
洞穴中,席浩然坐在一堆陳舊槍支彈藥中,嘴中含著電筒在紙片上寫著字,“我是地下黨員席浩然,代號老鷹……”
一陣搜索之後,一塊隻有薄薄一層雪的石板映入昝辰煒眼簾!
眼神一亮,昝辰煒將石板輕輕挪開一半,頭閃電般一探又縮回,當然,除了黑色,什麼也不可能看清。
洞穴中,席浩然寫到最後一句:將骸骨葬於江西瑞金望山村。聽到上麵有動靜,忙將手電筒關掉,將紙片從鐵箱口縫隙塞進,拿起駁殼槍,檢查彈匣,又將兩顆手榴彈綁在一起。
昝辰煒掏出手電筒,小心翼翼地伸到井口邊,然後猛吸一口氣,光柱閃現中,頭再次探出縮回!
沒有預想中的子彈!
難道判斷錯了?表情再次猙獰起來,昝辰煒趴在井口,隨著光柱仔細打量起來。井底堆滿碎片,已完全幹涸,大片血跡顯得十分醒目!
下麵另有空間!昝辰煒不顧一切地縱身而下。
“啪啪啪!””……鎮區還有四麵八方的爆竹聲開始密集起來,“呯呯!”兩粒子彈自死死趴著的昝辰煒背部掠過。
“呯呯呯!”手槍指向槍響處,火焰連續噴吐,昝辰煒瘋狂的團身撲進井壁的洞穴。
更加密集地槍聲響起,與此同時,外麵的爆竹聲也達到了高湖,長達數分鍾裏,這是天地間隻餘下的唯一聲音!
就在中國百姓們用堅韌的意誌迎接新的一年之時,大場鎮一個廢墟中的水井底猛烈爆炸,狂暴的衝擊波中土層崩塌!
隨著爆竹聲的漸熄,廢墟間的煙塵也散去,水井的位置成了一個凹坑,無盡地雪花灑落,厚積!
新年的鞭炮聲中,長江北岸,南通一家小旅舍,淚眼婆娑的沈娟將小聲抽泣的昝子葉擁在懷中,“小葉子,別哭,你浩然哥是英雄!”
桌上,席浩然的訣別信靜靜地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