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超度(1 / 3)

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托些。十日代出,流金鑠石些。——《楚辭》

趙淮浦在刺史府後院官舍內踱步。

春花院殺人命案根本不用偵查就曉得誰是凶手。那名男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了三名神女和四名護院,帶著侍從大搖大擺離開春花院,回到了帝嚳陵。目擊者如此之多,讓趙淮浦根本就沒辦法遮掩。凶手氣焰如此囂張,就是壓根不將刺史趙淮浦放在眼裏。不需要別人指指戳戳,趙淮浦自己心裏也有數。媽的,最起碼做一做噱頭也應該。趙淮浦是亳州刺史,保一方平安。不能保護亳州黎民百姓的人身財產安全,趙淮浦難辭其咎。

劉道傑還在偵破,趙淮浦就聽到亳州庶民刺耳的議論。

“大人,怎麼辦?”

“人家是建王,趙某還想怎麼樣?不來刺史府,要趙某腦袋已經是造化了。”

趙淮浦在氣頭上說了一句冒煙的話。劉道傑壓在心上的石頭終於放了下來,暗暗舒了一口氣。常言道,吃人飯碗,給人扣管。案子破不破無所謂,隻是千萬別惹趙淮浦生氣,畢竟趙淮浦直接關係到劉道傑的生計。“大人,是到了該下決心的時候了。就算不為民請命,再不下決心,朱友徽的刀都到了大人的脖子上了。”張博緣勸趙淮浦。“生死攸關的事情,還是再等等吧。一旦開弓就不會有回頭箭。”趙淮浦還是猶豫不決。

剛才又有胥徒前來報告,有人發現離亳州不遠的楚王陵被盜。這還能是誰?趙淮浦不禁就是一陣冷笑。當年黃巢創建無影門時,跟在黃巢身邊的也就一群亡命之徒。若想成事,不能隻靠三寸不爛之舌,需要大把大把的真金白銀。到哪去籌集銅錢?黃巢想著了一招既快捷又安全的方法,盜墓。一時間,關內和關外的先秦、兩漢古墓全被黃巢盜竊一空。有了盜墓得來的初始資金,再通過打家劫舍,逐漸形成勢力龐大的恐怖組織。

趙淮浦正準備說不要管這些無聊的事情了,胥徒的話讓趙淮浦聽張了嘴。“楚王陵裏麵有幾十具屍體,死亡時間應該還隻過去幾個時辰。”盜墓沒什麼稀奇,幾十個死在楚王陵裏麵卻不能不管。趙淮浦當即派都尉劉道傑前往楚王陵查勘。

趙淮浦在養兵上舍得花錢,而在地方治安上則非常克扣。為了省錢,趙淮浦讓都尉兼管地方治安,而不再另外雇人專管。殺幾個人,亳州百姓早就已經見怪不怪;打架鬥毆,根本就是連理都沒人去理。當前亳州最重要的是防止外敵而不是內賊。若是不加強對亳州城的守衛,那死的可就是一城亳州人。劉道傑帶著四名胥徒,很快就到楚王陵。

趙淮浦煩,劉道傑也煩。無論你有多麼大的能耐,碰上時世不對,再努力也隻能徒增煩惱。對手上的案子,劉道傑能推則推,能拖則拖,除非是趙淮浦督辦。劉道傑和胥徒剛進入楚王陵寶城,就發現寶城內躺著屍體。仔細搜尋後,劉道傑總共找到了十七具屍體。依據多年辦案經驗,劉道傑馬上斷定,在他來之前,已經有人來過這裏,屍體被人搬動過。一看這些屍體的臉色,就曉得是中毒而亡。劉道傑翻了一下一具屍體,發現頸項上還插著弩箭。依據這些年辦案的經驗,劉道傑推定,奴箭上淬了毒。劉道傑小心翼翼地拔出弩箭,看了一眼箭頭,再看一看死者的傷口,斷定弩箭淬了見血封喉之毒。

劉道傑沒考慮那麼多,就讓手下點燃火把,進墓道偵查。劉道傑驚訝地發現,楚王陵早就已經被盜,而且地宮竟然成了某一神秘組織的活動場所。反正,神州神秘組織多,劉道傑弄不清楚,也不願意去弄清楚。弄不好,惹禍上身。仔細清點墓室中的屍體,劉道傑和胥徒發現總共有三十七具。劉道傑檢查死者傷口時,無意中發現死者的左胸文有一幅蝙蝠圖,心中一驚。原來是控盒軍據點!劉道傑讓隨行的胥徒撕開每一位死者的衣裳,發現每一個死者的左胸都有一幅相同的圖案。誰有那麼大的膽子和能耐端掉控鶴軍的據點?

每一個死者的脖子上都有一道深深的刀痕。帶著疑團,劉道傑和四名胥徒再仔仔細細勘察了一遍,沒有發現打鬥後留下的痕跡。劉道傑和胥徒得出的結論是有人先用極強的迷藥將這些人迷暈,然後再進入墓室將他們一一殺死。根據死者身上的傷口,劉道傑斷定是職業殺手所為。劉道傑帶著胥徒,返回刺史府,向趙淮浦報告了勘查情況。

趙淮浦問,“到底會是誰殺了他們?”

張博緣說:“副都虞候被殺還沒有了結,現在又出了楚王陵命案。是誰殺了他們,仆覺得,都已經無關緊要。朱友徽準備對大人動手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大人,還是早做準備吧。不然的話,就來不及了。大人要曉得,朱友徽不是共叔段,他是控鶴軍都虞候。仆可以篤定,朱友徽這些時間應該正在籌劃如何動手。”

戌時,刺史府書房,趙淮浦正在跟前來拜訪的晉河東下棋。

晉河東追隨趙淮浦多年,深得趙淮浦信任。

自逍遙窟創建以來,趙淮浦就將一切事務交由晉河東料理。外麵的人都認為晉河東就是逍遙窟的東主,而晉河東在外人麵前也以東主自居。趙淮浦曉得,晉河東的三女兒被朱友徽奸殺,也想給晉河東出氣。麵對控鶴軍都虞候建王朱友徽,趙淮浦確實沒有好的法子。

這一點即便趙淮浦不說,晉河東也清楚。不是趙淮浦不想給晉河東出這口惡氣,而是趙淮浦對朱溫的兒子朱友徽實在無可奈何。想想如今那些幫朱溫登上皇位的人,無一不是敢當街殺人的人。誰都曉得,大梁能動得了朱友徽的人隻有朱溫。人都有自己的難處,無論是晉河東,還是趙淮浦。這點,晉河東沒有怨趙淮浦。

逍遙窟清談廳出事的當天,晉河東處理得不可說不及時。天下沒有一堵不透風的牆。清談廳出事以及緊隨其後的由子被劫持,逍遙窟的生意明顯受到了影響。逍遙窟的生意受到影響,不僅趙淮浦心情不好,晉河東也是一樣。趙淮浦曉得,自女兒出事以來,晉河東的心情就沒好過。晉河東雖是逍遙窟掌櫃,但家卻安在亳州城內。晉河東有仨兒子,都已經長大成人。晉河東的仨兒子從小在晉河東親自調教下,武藝不錯,如今都在幫趙淮浦做事。

亳州城的司關兵士非常熟悉晉河東,也曉得晉河東跟刺史的關係。因此,即便晉河東很晚出城,都會予以特殊照顧,開門放行。這段時間,晉河東都直到將近亥時,才離開亳州城,前往逍遙窟。更不用說,逍遙窟許多活動都在亥時後才進行。

趙淮浦心情不好,晉河東也鬱悶。於是,兩人就在刺史府後院正堂下棋解悶。

還下了不到三十手,趙淮浦說:“是你叫手下做的吧。”晉河東點了點頭,伸手在黑方的勢力範圍內打入一子。見晉河東打入,趙淮浦連忙在白子下麵一托。“做了幾處?”趙淮浦下著棋問。晉河東對趙淮浦的托置之不理,叫吃左麵的黑棋。“做了兩處,有七八十人。”

趙淮浦下一手棋還沒有下,家中仆役趙匡國進來說,“大家,逍遙窟的家丁有急事求見晉當家。”“就讓他進來說吧。”趙淮浦頭也沒抬,應了一句。趙淮浦剛剛下完這手棋,一名家丁氣息籲籲地跑進來報告,“逍遙窟遭到了攻擊,死傷慘重,快不行了。”趙淮浦和晉河東一扔手中的棋子,離開了坐位。趙淮浦連忙叫牙兵趕快去通知司馬,帶兵前往逍遙窟。

不一會,司馬王廷超帶著軍隊,都尉劉道傑帶著刺史府的胥徒,隨同刺史趙淮浦和逍遙窟掌櫃晉河東趕往逍遙窟增援。剛出亳州城不久,眾人就看到逍遙窟方向上方的天空一片通紅。望著那紅紅的天空,刺史趙淮浦和逍遙窟掌櫃晉河東同時在心裏說:“完了!”趙淮浦帶人加快速度趕到逍遙窟時,逍遙窟的火勢已經開始減弱。

在紅紅火光的掩映下,逍遙窟到處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到處彌漫著屍體燒焦的氣味。那些晉河東通過各種渠道物色來的絕世美人看起來已經葬身火海,那些來尋找逍遙快活的買春者自然也成了她們的陪葬。多年苦心經營的逍遙窟完了!趙淮浦感到仿佛忽然之間被人剁去了手腳那樣疼痛。望著正在燃燒的逍遙窟,趙淮浦捏緊雙拳,情不自禁地說:“不將這些凶殘的暴徒懲之以法,我趙淮浦誓不為人!”

“劉道傑!”

“卑職在!”劉道傑手一拱。

“仔仔細細勘察一下,他們究竟是什麼歹徒!”

趙淮浦雖然心裏已經曉得是誰所為,但還是讓劉道傑去查勘一番。不一會,劉道傑就回來向趙淮浦報告。“大人,發現一具控鶴軍兵士的屍體。”趙淮浦旋即隨同前往。劉道傑親自撕開這具身穿控鶴軍兵士服裝的屍體。左胸前那幅蝙蝠圖映入了趙淮浦的眼簾,一股憤恨從趙淮浦心中湧起。一定要讓你加倍償還!趙淮浦咬著牙齒,暗暗發誓。

趙淮浦轉了一圈,無可奈何地返回亳州城。“晉公”,趙淮浦提醒晉河東,“抓緊時間將家人安置一下。明天,朱友徽若是給個罪名抓人,怎麼辦?人家是控鶴軍都虞候,完全可以不理趙某這個刺史。”當天夜裏,晉河東就帶著家人偷偷離開了亳州城。

昨晚,朱友徽正在帝嚳陵地宮行淫。突然,侍從闖進來向他報告,有人越過寶城,企圖硬闖地宮。朱友徽立馬放下手中的活,手持利劍,光著身子衝出帝嚳陵地宮。“抓活的,本王一定親手剝他的皮!”剛出地宮的石門,朱友徽聽到明樓前麵的打鬥聲。兩名前來帝嚳陵準備找死的人好像感到自己寡不敵眾,在朱友徽匆匆趕到明樓前時,已經擺脫堵截,正在翻越並不是很高的帝嚳陵寶城。來到帝嚳陵,還想全身而退,簡直是做夢!

朱友徽立馬傳令鎮守帝嚳陵的軍士,舉著火把衝出帝嚳陵追殺。眼看就要追上時,朱友徽和軍士的眼前卻出現了一條不該出現的河流。這條河流好像就是王母娘娘用頭上的金釵劃出似的。兩名尋死者跳到河中,在月亮的照耀下,竟然在朱友徽的眼皮地下遁逃。朱友徽心中的火氣無法發泄,手中的利劍漫無目標使勁一揮,身邊一株榆樹攔腰折斷。幸好是樹,不是人。正當朱友徽氣急敗壞地回到地宮時,眼前的情景更是讓他怒不可遏。朱友徽還隻交配了一半的那名女子竟然不見了,地上倒反多了幾名朱友徽的侍妾。朱友徽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經過這麼一折騰,不管采用什麼樣的形式,朱友徽都無法提起興趣。

早上醒來,一名控鶴軍軍士得到允許,進地宮向朱友徽報告消息。這名軍士還沒將消息報告完畢,朱友徽馬上就有了一種剁掉他的衝動。床上的兩名侍妾自昨晚起就已經意識到朱友徽情緒很差,盡管已經小心翼翼地使用了各種手法,都沒有辦法消除籠罩在朱友徽心頭的怒火。今天隻能趕快閉上臭嘴,不能讓朱友徽發現自己的存在。自己若是擅自下床,或在地宮中隨便走動,引起朱友徽的注意,那隻能怨自己不識相,不看風頭。

逍遙窟還真敢做!朱友徽一肚子火。這世道講的就是一個敢字。看你敢不敢做,而不是看你會不會做!正因為官家敢做,才做上了皇帝。本王跟官家比起來,差的就是一個敢字。正因為差個敢字,他做皇帝,我做親王。本王也敢剁了皇帝,本王也是皇帝。

本王隻不過是宰了幾名非議朝廷的江湖人士,殺了幾名神女而已,你逍遙窟竟然敢劫殺副都虞候牛知丘,清除了本王設在亳州地界上的五個據點作報複!你真會以牙還牙啊。劫殺了副都虞候牛知丘,還敢明目張膽地在他的後背留字,警告本王。簡直就是控鶴軍史上的恥辱!昨晚竟然還有膽子來本王的駐地放肆。簡直是不將本王放在眼裏!老虎不發威,就當是病貓。倘若還讓逍遙窟在亳州地界上留著,那本王還想繼續掌控亳州和周邊的州縣?是應該果斷出手的時候啦。朱友徽越想越火,突然“啪”的一聲一掌擊打床板。“吉榮!”朱友徽忽然高高叫了一聲。“屬下在!”一人已經跪在朱友徽麵前,伏地等候朱友徽的命令。“召集人馬,晚上火燒逍遙窟!”朱友徽熬了幾天終於熬不住了,發出火燒逍遙窟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