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窟被燒的兩天前,來了兩位陌生人。這兩位陌生人不去巫山廳找美嬌娘逍遙,也不去樗蒱廳拚一拚生死,而是來找逍遙窟掌櫃晉河東。晉河東聽手下前來通報說,有人指名要見他,心裏不禁一陣咯噔。會是什麼事情?晉河東很想曉得答案。
莫非正在進行的事已經暴露?晉河東有些做賊心虛。絕對不可能,晉河東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自從上次得到刺史趙淮浦的暗示後,晉河東回到逍遙窟就立馬召集這些年投奔晉河東的江湖亡命之徒對控鶴軍開始行動。現在是到了該你們出手的時候了。會不會是其他人過眼,想從我這訛一筆錢?這種可能不能排除。晉河東江湖經驗豐富,見識廣,這種訛錢的事情也見得多。會不會是想跟我談一筆生意?這種可能性很大。這些年,逍遙窟除給客人提供逍遙外,也常常替客人消災。不去想了,見了麵再說。
“有請!”
晉河東在房間內僅等了一會,就見家丁帶著兩個陌生的男子出現在了房子的前麵。出於對客人的禮貌,晉河東連忙起身,來到門口去迎接。雙方行禮寒暄後,晉河東就引兩人進入了房內。借著房內淡淡的燈光,晉河東猜測這兩名男子,一人近四十,一人二十出頭。
“兩位請坐!”
“多謝!”
兩人行了禮,就跟著晉河東在堂內就座。晉河東用眼角挑一眼,旋即感到這兩人的相貌跟平常看到的中原人不大相同。晉河東腦子一轉,馬上就猜出這兩名男子應該是扶桑人。扶桑人前來逍遙窟找我,有什麼事?晉河東忽然想到,他們應該是來找由子。想到了由子,再看看前麵的兩名扶桑人,晉河東心中不由一喜。
晉河東高聲說:“上茶!”仆役送來了清茶,退了出去。晉河東手捧茶盞說:“請!”“多謝!”兩名男子捧起茶盞咪了一口。一口清茶入口,晉河東問:“兩位怎麼稱呼?”中年男子說:“在下石井,這位是穀田。我們倆來自扶桑。”
果真不出晉河東所料,這兩人確實是扶桑人。
大田來神州過了很長時間,扶桑醍醐天皇才得知神州戰火重開的消息。不久,李唐皇朝已經被顛覆的消息也傳到了扶桑,而遣唐使大田也失去了聯係。為了尋找大田和使團,醍醐天皇已經先後四次派人前來神州尋找大田。
然而,茫茫神州,加上慘烈的戰爭,結果每次都無功而返。抱著“活見人、死見屍”決不放棄的決心,醍醐天皇再次派石井帶著一批人手前來神州尋找。或許得到上蒼的垂愛,石井終於找到那名幸存的使團成員,也終於曉得大田已經南下尋找女兒由子。
石井一路追蹤來到亳州。得知有一名絕色扶桑女子在逍遙窟,石井猜想可能就是遣唐使大田的女兒由子。於是,兩人抱著不放過線索、即使找回的不是大田的女兒而是其他扶桑女子也值得試一試的態度,前來逍遙窟。
“石井君和穀田君來逍遙窟是不是要找一名叫由子的扶桑女子?”
一切都如晉河東的預料。石井和穀田一聽,心裏不禁一陣激動,連忙站了起來,俯身齊聲說:“是!是!”晉河東擺了擺手說:“請石井君和穀田君坐下來慢慢說。”石井和穀田重新坐下。穀田從隨身攜帶的行囊中,拿出一個方形小盒子,遞給石井。石井接過小盒子,打開蓋子,輕輕地將小盒子推到了晉河東前麵。一盒子晶瑩的珍珠呈現在晉河東的麵前。石井很誠懇地說:“小小禮物不成敬意,請晉公收下!仆十分感激晉公對由子的收留。我們這次從扶桑來,就是準備將由子帶回去。”晉河東輕輕地將前麵的小盒子推回到了石井的前麵。
“兩位切莫感到奇怪。不是不才不交,而是不才交不出。”
石井和穀田站了起來。晉河東輕輕地擺了擺手說:“坐,坐,讓不才慢慢跟兩位說。”石井和穀田重新坐了下來。晉河東說:“由子是不才所救,並將她帶到逍遙窟。由子到了逍遙窟,不才還特地安排人手加以照顧。就在幾天前,亳州控鶴軍都虞候朱友徽在大庭廣眾中將由子劫走了。”“被劫走了?”石井和穀田感到非常意外,方才燃起的希望之火頓時熄滅。
“是。如今已經是亳州人人皆知的事情了。石井君有所不知,亳州控鶴軍勢力龐大,劫持由子的朱友徽又當今皇帝的子侄。不瞞石井君,不才的親生女兒都被朱友徽奸殺!可是,對朱友徽,不才也是一點辦法沒有。”“唉”,晉河東長長歎了一口氣,繼續說:“不是不才不想收你的珠子,而是不才確實交不出由子。不才還請石井君和穀田軍諒解!”
話一說完,晉河東旋即起身,給石井和穀田深深鞠了躬。
“無論如何,仆和穀田都對河東君這些時間照顧由子表示感謝。”
石井和穀田向晉河東鞠了個躬。石井說:“河東君曉得,我們從扶桑來到亳州,人生地不熟。如何才能找到由子,河東君可否給仆提一些寶貴的建議?”晉河東說:“控鶴軍都虞候朱友徽行蹤一向詭秘,找著他還真是不容易。不過,也不是不能找著。”話說到半截,晉河東向石井輕輕招了招手。石井將頭伸了過去,晉河東貼著石井的耳朵,輕輕一陣嘀咕。石井和穀田連忙鞠躬表示感謝,也就跟晉河東告辭,走出平房,消失在夜幕裏麵。
石柏帶著秋雨、秋水和天清觀道士,來到春花院。
春花院坐東朝西,麵對四方大街,是一家從事交配買賣的店鋪。
交配買賣是一種非常古老的行業,雖然不曉得從什麼時候開始,但是至少李唐時代就已經非常發達。繁衍後代的方法很多。造物主在創造萬物時,偏偏讓其中的一小部分物種通過交配的形式繁衍後代,人就是其中之一。依據造物主的分工安排,雄性動物隻管交配,而雌性動物則肩負著孕育、養育後代的重任。
造物主不能像公豬的主人一樣天天趕著公豬到母豬那裏去交配。萬能的造物主想出一種非常巧妙的辦法,那就是賦予人有交配的欲望,並讓人感知交配是一種快樂。這樣就不需要造物主親自督促,人就會主動交配,自然也就產生了更多的後代。
世上本無快樂和痛苦,都是造物主賦予人的一種感知。造物主非常清楚,倘若讓人感知交配是一種痛苦,就會對交配產生恐懼,誰還會願意去交配?這顯然不利於種群的繁衍,說不定過不了多久,造物主創造出來的人就會絕種。因此,造物主賦予男人的交配欲望驅使他不斷地去尋找交配對象,完成造物主交給他必須完成的硬性任務。
造物主的任務要完成,但又不能隨便抓一個人強行交配,於是也就了交配買賣。
照理來說,春花院也應該算是一個行善場所,起碼讓人完成了造物主交給他的交配任務。更何況,客人為了完成交配任務已經付出了銀兩,而不像朱友徽那樣不付銀兩就強行交配。就在這個月,義昌節度使劉繼威就到都指揮使張萬進家,強行跟張萬進的妻女交配,結果被張萬進砍了腦袋。一班客人跟春花院的神女交配後不付錢,等於劉繼威到張萬進家強行跟張萬進的妻女交配。難怪餘是花至今仍憤憤不平。
石柏率領天清觀道士一到春花院門口,早已站在門口等候多時的龜奴連忙引他們進入春花院。一進春花院,白玄靜就帶著道士布置超度亡靈的道場。石柏在院子北首的一張矩形桌子旁坐下,開始畫符。鎮住這些不知好歹的魍魎魑魅、妖魔鬼怪!
畫符難不倒石柏。石柏家鄉桃花石鄉挨門挨戶都貼符,而這一路過來所有村鎮也是挨門挨戶貼符,就是那些已經成為廢墟的村鎮也到處是符。天下越太平,符也越少;天下越不太平,符也就越多。想貼符的人根本不會去跟道士論理,指責他符畫得不正確。隻要門前屋後貼上符,心裏自然也就踏實。石柏字畫本就好,白玄靜稍稍指點一下,立馬就通。
石柏接過秋雨遞來的朱筆,龍飛鳳舞,一下子就畫了幾十張像模像樣的符。接過秋水遞來的一柄桃木劍,秋雨捧上法水,石柏喝了一口,噴到了桃木劍上。石柏持劍在畫好的符上舞弄了一番,開始念念有詞。見秋水想笑,石柏趕緊白了秋水一眼。秋水連忙一臉嚴肅。石柏半閉著眼睛繼續念念有詞。不一會,石柏喝了一口法水,含在嘴裏麵,“噗”的一聲,將法水噴到靈符上。然後,一名叫邰靈瑞的道姑拿著這些符貼到所有入口的門楣上。
想攝召亡魂首先必須得將妄圖幹擾攝召亡魂的魑魅給鎮住,好好呆著別動,否則別怪我不客氣。當然,僅僅靠這些符檄還是遠遠不夠。有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道行高的還有更高,即便創造出道行最高的神,馬上就會出現一個更高的魔。倘若某一道行高強的魑魅剛好路過,要來搗亂,那也沒辦法。這就得請道行更高強的十二祖巫來幫忙了。反正,他們閑著也無聊。來凡間幫幫忙,還能撈到一些外快,何樂而不為?正當石柏準備簽發竹篆邀請十二祖巫前來助陣時,春花院門外突然響起女子淒厲的慘叫聲。
連神還沒有回過來,天清觀的道姑、道士隻見一群手持鋼刀的兵士已經湧進春花院。
這些控鶴軍兵士見人就砍,見物就砸。站在離春花院門口不遠的三名神女和一名龜奴霎時死在兵士的鋼刀之下。春花院裏麵的神女、龜奴見狀,個個嚇得臉色發白,身子僵硬,不知所措。還好春花院老鴇餘是花畢竟吃的鹽多,見過世麵,趕緊叫龜奴從後麵遛了出去,跑到刺史府向趙淮浦稟報。一名神女逃跑過程中不慎被長裙絆住了自己的腳,跌倒在地,後麵緊跟而上的兵士正準備順勢用刀捅進。石柏急忙擲出手中的竹篆。如同強弓射出的鈚箭,竹篆直射這名殺人如切菜的兵士。後麵跟上的兵士一呆,緩解了殺人的勢頭。
秋雨、秋水兩姐妹與天清觀眾道士急忙加入了戰鬥。原本作為交配場所的春花院此刻變成了戰場,到處響徹著打鬥聲和哭喊聲。天清觀道士個個勇猛異常,不到一刻鍾,石柏和天清觀道士製住了這班準備大開殺戒的兵士。打鬥中,石柏也不曉得天清觀道士總共殺死了多少名兵士。直到石柏與天清觀道士製住了兵士,春花院護院、龜奴才緩過神來,連忙拿出牛筋繩索,捆綁這些殺人如兒戲的兵士。一名兵士一邊掙紮,一邊咆哮,“竟然敢暴力阻礙控鶴軍執法!看你們最後怎麼死。”“我死之前,先讓你死。”被一名龜奴一刀了結。這名龜奴方才差點死在兵士之手,是天清觀道士將他從死神手中奪了過來。白玄靜怕這名龜奴痛打落水狗,將這些控鶴軍兵士全殺了,連忙製止說:“不要再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