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克敵(1 / 3)

兵者,詭道也。——《孫子》

就在這群胥徒湧出大門之時,石柏乘著一片混亂之際,迅速離開了刺史府廣場,悄然返回府前巷。石柏本想坐山觀虎鬥,可趙淮浦非常怕朱友徽,希望若水先生能幫一幫。姑射真人武藝深不可測,亳州人幾乎是婦孺皆知。姑射真人的關門弟子,天清派掌門人,竟然手無縛雞之力,趙淮浦不相信。石柏同意出手幫忙,但隻同意他個人出手幫忙。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天清派掌門能為救民於水火之中出點微薄之力,也應該。趙淮浦曉得,天清派道觀不止一座天清觀。幫趙淮浦叛亂的消息一旦傳揚出去,天清派根本就沒辦法在如今的河南生存。這一點,趙淮浦能理解。小巷此時很靜很靜,沒有一個走動的人。

石柏輕輕敲了一下院門。不一會,院門打開。石柏左右看了一眼,旋即進了院門,仿佛就像做了一件見不得人的壞事。“師兄,怎麼樣啊?”石柏剛一進門,秋水就急忙問。“回去後,師兄再慢慢跟你說。”石柏快步進入了堂內。秋雨已經給石柏拿來了道袍。石柏拿過道袍,進房間更換。換好了道袍,石柏隻在堂內坐了一會,就起身折回天清觀。石柏和天清觀道士到達亳州城南門時,城內的打鬥聲音才剛剛歇止不久。一名守門的兵士說:“若水先生請稍等。我們還沒有接到重新開門的命令。”這一等就等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城門終於重新打開,石柏手一拱,就和天清觀道士一起,出了亳州城。

第二天,魏經營特意來天清觀找石柏。魏經營雖隻是個錄事參軍事,但在亳州也算得上是大官了。“請稍等!小道前去通知掌門。”滕若缺手一拱,就離開了門屋。不一會,石柏由滕若缺陪著,親來門頭迎接。“若水先生!”一見石柏,魏經營拱手快步上去,讚歎說:“神啊!”早上在刺史府廣場,魏經營用盡全力張大嘴巴,從朱友徽身上咬下一塊肉,頓生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痛快淋漓之感。不是想咬朱友徽的人太多,魏經營還想再咬幾口。“請!”石柏寵辱不驚,臉色依舊,請魏經營去玄幽別院敘話。

“某以為,這生是不可能雪恥了,想不到結果竟然真跟若水先生說的一樣。”

“不可能中孕育著可能。當初,誰會想到大唐皇朝會轟然倒塌?”

過了一天,趙淮浦親自來天清觀請若水先生前往潁州做說客。若水先生雖剛剛接任天清派掌門,但畢竟是天清派掌門。天清派在亳州周邊州縣威望極高,而原掌門姑射真人更是傳奇人物。繆景信就算看在姑射真人的麵上,也應該賣給若水先生一個人情。至少在亳州這塊地方,再也找不到比若水先生更適宜做說客的人。石柏沒有過多的推托,答應幫忙。石柏當天就帶著秋雨和秋水,以雲遊的名義,離開天清觀,前往潁州。

潁州距離亳州近。過了兩天,石柏就和秋雨、秋水回到了天清觀。刺史趙淮浦來天清觀看望若水先生時,若水先生正在玄幽別院彈琴。自離開翠竹灣以來,石柏一直就沒有機會坐下來好好彈一彈琴。再不好好彈一彈,手指說不定都要變僵硬。今天有空,又有雅興,石柏準備多彈幾首曲子。秋雨和秋水坐在一旁半閉著眼睛如癡如醉聆聽。

“師兄”,一曲結束,秋雨問,“你在鄉下時琴彈起來給誰聽?”

“就看師兄彈什麼,有些曲子,師兄純粹是彈起來給茅竹聽。”

“師兄現在就彈一首給茅竹聽的曲子。”

“四周沒一株茅竹,你倆又不是茅竹。”

“師兄將我和姐姐當成茅竹就是。”

“到師兄能夠將你倆當作茅竹時,師兄再彈給你倆聽。”

剛剛彈了這首《月夜鶴影》,趙淮浦就已經來了。石柏站了起來,出玄幽別院迎接。早上剛起床,幕僚張博緣就來告訴趙淮浦,繆景信的部隊已經駐紮在鹿邑,協助趙淮浦抗擊梁定興。這可真是救星到。趙淮浦決定親自來天清觀對若水先生表示感謝。“掌門昨晚剛從外麵雲遊回來。”肩輿剛在天清觀山門前停下,門頭滕若缺出山門來迎接。

趙淮浦讓牙兵在天清觀山門外等候,由天清觀門頭在前引領,帶著軍使秦承理和兩名牙兵,前往玄幽別院。趙淮浦讓秦承理和兩名牙兵在玄幽別院外的曲徑上等候,自己跟著若水先生進入玄幽別院堂內。兩人分賓主就座,秋雨獻上清茶。

“實在是太難為若水先生了。”

“就跑一下路,沒什麼,使君無須過意不去。”

“若水先生不僅幫趙某消除了南北夾擊之困,還帶來了一萬多人的援軍!”

“使君無須客氣!貧道隻是做一做說客而已。使君請!”

石柏端起茶盞請趙淮浦喝茶。

“今年新出的龍井,是一位南方的居士送的。”

“謝若水先生!”趙淮浦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確實清香滿口,好茶。”

“沒有若水先生幫忙,趙某還真不曉得該如何應對!”

“使君無須客氣!貧道也是盡一盡貧道應盡的責任。使君最清楚,貧道幫使君實際上就是幫亳州百姓,也就是幫天清觀。亳州百姓人人都曉得,朱溫自稱皇帝之前,像青州這樣被屠的城邑,根本就無法計算。倘若梁定興攻破亳州,亳州必將是血流成河。沒了亳州城,貧道真不曉得,依托亳州城的天清觀是否還有活下去的可能?亳州存,天清觀存;亳州亡,天清觀亡。這種淺顯的道理,貧道應該能懂。”

“若水先生客氣!趙某在亳州,雖沒做出什麼事,但也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城內百姓一聽梁定興來犯,不管男女老少都來協助趙某守城。趙某從中也明白了待人自待自、害人自害自的道理。隻要能躲過了這一劫,趙某定當更加珍惜難得的機會!”

“能有使君,也是亳州庶民的福氣。道經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善與不善相較而言,百姓明白了朱溫之不善,自然會曉得使君之善。明白了使君之善,自然會曉得朱溫之不善。朱溫手下的將領個個狂殺,濫殺,唯獨任潞州都指揮使的牛存節與眾不同。朱溫準備攻打宋文通,征召牛存節。得知牛存節要離開潞州,前來送行的潞州人排起了長隊,個個嚎啕大哭。原本就應該不狂殺、濫殺,如今不狂殺、濫殺卻成了恩德。神州百姓,隻要你不濫殺,狂殺,就會對你感恩戴德,感激涕零。神州百姓就好比是牛羊,隻要能夠實現吃喝拉撒睡媾,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因此,自古以來才將治理神州叫牧民,而官吏也叫牧民。使君隻要稍稍善待,必定會深受百姓的愛戴。朱溫不會以使君為師,卻可以成為使君之資。”

石柏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詢問,“梁定興大軍即將來到,使君可否想好了退敵之策?”趙淮浦這段時間隻想到如何守城,倒沒有想過如何退敵。趙淮浦咪了一口茶說:“不瞞若水先生,趙某還真的沒想過這個問題。若水先生可否有退敵良策?趙某洗耳恭聽。”

“使君是想堅守亳州讓梁定興疲憊,自動退卻;還是想跟梁定興拚一拚,主動擊退梁定興?有道是,攻城容易,守城難。一旦梁定興圍城,無論亳州城內糧草多多,也難以維持多久。使君是否想過,城內不僅隻有使君的兵士,還有百姓。這種因圍城而出現易子而食、殺老弱婦孺充饑的慘狀,神州曆史上比比皆是。使君熟讀史書,肯定非常清楚。

遠的不說,就拿近的來說,時溥堅守徐州,最後還是城破身亡。宋文通在鳳翔,堅守一年多時間,最後還不是因糧草短缺而屈服?更要命的是,使君麵對的是朱溫而不是土匪。梁定興若是想攻城,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會做不出?

想當初,朱溫派子侄朱友寧攻打博昌,朱友寧竟然驅趕十多萬百姓背石頭、挑泥土、扛木頭在城外構築土山。使君想想,那場景該有多慘。百姓淒慘哀號聲數十裏外都能聽見。朱友寧就用這些無辜百姓的屍體和土木構成的土山攻陷博昌,屠殺光了博昌城內人!

梁定興若是仿效當年的做法,驅趕亳州周邊的百姓壘土石,無論使君有多少弓箭,光屍體就可以壘成城牆那麼高,然後再踏著無辜百姓的屍體,就可以輕鬆攻破看似又高又厚的亳州城。在朱溫的眼裏麵,那些庶民根本就是朱溫攻城陷地的墊腳石。使君,你說呢?”

“若水先生,那該如何是好?”

“守城不行,就隻能準備跟梁定興拚了。防守的最有效辦法是進攻。此番前來亳州的大軍號稱五十萬,依照朱溫以往的實際情形來看,應該沒有那麼多的人。”

“沒那麼多。據前方探子探來的消息,梁定興的宣武軍兩萬多人。不過,匡國軍韓建手中也有將近一萬多人。”

“倘若繆將軍願意,以目前使君和繆將軍的兵力,合在一起,通過死拚,擊敗梁定興應該不難。這也是殺敵一千,自傷八百。死拚之後,就算全殲了梁定興的大軍,使君自己的實力必將大大受損。使君目前隻控製一個亳州,朱溫則起碼還有河南。有道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使君的實力一旦受損,朱溫萬一再調軍隊前來攻打亳州,使君能否抵擋?”

“趙某這點家底真給傷著了,朱溫再動手,趙某看來隻能逃到淮南去了!”

“那使君就不讓它傷著就是。繆將軍已經北上屯兵鹿邑,既可以攔阻韓建前來亳州與梁定興會合,又可以時刻威脅著韓建的巢穴陳州。如今,使君隻要集中精力對付梁定興便是。孫子雲,兵者,詭道也。對付梁定興唯一的辦法隻能是用奇計殲滅他。”

神州人心中渴望詐,隻要是能詐就行,不管是詭詐、狡詐還是奸詐,可惜不是人人都能詐。不曉得如何詐的人,還沒準備去詐一詐,就已經露餡。因而,一切帶詐的語詞在儒家的經典裏麵統統用到小人身上,而君子則隻能用智。不過,打架的時候,神州人可以理直氣壯地說出自己的心聲,不詐,怎麼能打敗敵人?詭詐就是智慧。孫武在《孫子兵法》裏麵開宗明義,兵者,詭道也。想取勝,就得耍流氓。不要覺得自己人多力量大,神州史上以少勝多的故事很多。朱溫玩陰使詐,僅憑一千多人就殺光了羅紹威的八千多牙軍。

“若水先生準備用什麼奇計?”

“任何計謀隻能針對實際情況而定,否則就變成了紙上談兵。這就是趙括兵敗長平的根本原因。同樣是置之死地而後生,韓信勝,馬謖敗。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乘梁定興立足未穩之時,出奇兵殲滅他。乘兩軍還沒有真正交鋒之前,使君可以先派胥徒到亳州道觀、寺院等凡是可能有銅鼓的地方收集銅鼓,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