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搭船(3 / 3)

直到過了辰時正,於苓才打開房門。等徐榛、於苓梳洗完畢,時辰已經是巳時三刻了。石斛肚子都餓得咕咕叫,才開始吃早餐。三人吃完早餐,早就已經是午時初。再不抓緊時間動身,今天想回金陵已經是不可能了。徐榛的外婆自然想多留徐榛一天,可是石斛已經是鐵定了心要回金陵。徐榛見石斛執意要回金陵,隻能跟著石斛回去。徐榛的外婆見沒有回旋的餘地,隻得放行。大舅舅讓家裏的仆役駕馬車送三人前往廣陵碼頭。

到達南門碼頭時,周勝殷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了。

從金陵到廣陵是順流而下,從廣陵到金陵則是逆水而上,船的速度幾乎差一半。加上周勝殷貪心,載了滿滿一船貨,帆船航行速度更慢。帆船過了瓜州,轉向揚子江西上還沒過多久,天就已經開始發黑。將近亥時,船主周勝殷發現麻煩來了。

揚子江麵火光照天,十幾條舢板船慢慢向貨船靠了過來,揚子江的劫匪出現了。貨船吃水深,速度慢,眼看就要被十幾條舢板船包圍了。水中要命,上岸要財。周勝殷現在麵臨的要錢還是要命的選擇了。現在準備棄貨已經來不及。

周勝殷此時的心情隻能用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來描述。

“周兄,莫慌!這個時候更慌不得。”石斛一直密切關注周圍環境變化。“小子保準平安無事。”有事無事,先得掙紮。周勝殷親自掌舵,船工拿起竹竿、長矛、長鉤等準備投入戰鬥。“周兄將貨船向那條舢板靠過去。看清楚了沒有,就那一條。”石斛指給周勝殷看。“那條舢板上站的人看起來好像是水匪頭目。少東主,逃都來不及了,還要靠過去?”周勝殷疑慮重重。“現在我們是同坐一條船上,小子不會害自己。”周勝殷也就掌著舵靠向舢板。“擒賊先擒王。隻有將水匪頭目給抓住,我們才平安脫險。周兄隻管靠。”

石斛轉身離開了給舵手遮風擋雨的涼棚。

貨船還沒有靠到舢板,飛鉤繩的鉤頭已經鉤住了貨船的船舷,揚子江劫匪準備攀船。一時間,“撲通”的落水聲音已經在貨船的周圍響起。“趕快放棄抵抗,我江騰蛟保證饒你們不死。否則,休怪我江騰蛟心狠。”舢板上那名男子用沙啞的聲音高聲喊道。

江騰蛟的話音剛落,由纜繩做成的活繩套突然從天而降,套住了江騰蛟。石斛猝然用力一抽,繩套就死死套住了江騰蛟。石斛手一提,瞬間將江騰蛟扔在貨船的甲板上。纜繩很粗硬,江騰蛟身子一掙,活套也就鬆開。江騰蛟見狀,趕緊從繩套中抽身,向船舷外一撲,準備躍進揚子江。江騰蛟上身的一半剛剛離開船舷,石斛已經抓住江騰蛟的左腳。江騰蛟覺得自己的左腳被人狠狠向後一拉,整個人就像蛤蟆一樣趴在了甲板上。

船工已經回過神來,手中的長矛、長鉤整齊地對準了趴在甲板上的江騰蛟。

石斛這才開口,“叫所有的手下馬上退去。否則,也別怪本公子心腸毒。”江騰蛟趴在甲板上,立馬高聲喊道,“兄弟們,都給我退下。”正在登船的劫匪聽到江騰蛟痛苦的聲音,馬上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鬆開鉤繩,紛紛退去。

捆好了江騰蛟,周勝殷和兩名船工跪在甲板上,叩謝石斛的救命之恩。

“周兄,我們現在是同舟共濟。船被劫了,小子怎麼辦?別忘了,船艙裏麵還有兩位美娘子呢!”石斛將周勝殷、王國人和王公人扶起。“說是這麼說,沒少東主,今晚完蛋。”王國人起身後狠狠地踢了江騰蛟一腳。石斛連忙攔住了王國人。“殺人不過頭點地。人家已經綁得嚴嚴實實,還踢他,是不是不夠英雄?”確定貨船真正脫離了劫匪包圍圈。“周兄,你好好看住江騰蛟,他可是我們能否安全返回金陵的保證。小子先下船艙去看一看,她倆肯定已經嚇壞了。”沒等周勝殷回答,石斛就轉身前去船艙,看徐榛和於苓。

石斛走下舷梯,來到船艙前。“於苓!”石斛擔心嚇著徐榛和於苓,沒去推門,先叫了一聲。“公子。”船艙傳出於苓的回應,緊接著就是艙門推動的聲音。石斛跨進了艙門。石斛輕輕地一把抱住了站在船艙口的於苓,咬著於苓的耳朵。

“相好,水匪已經走啦!”於苓原本就已經噗噗跳得很快的心,更是加快了速度。於苓長長倒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於苓舉起右手放在胸口上說:“嚇死婢子了。心頭就像搗穀一樣,咚咚咚。不信,公子摸摸。”石斛咬著於苓的耳朵輕輕說:“將來再慢慢摸。”於苓感到臉頰一陣發燙。幸好是在灰黃的燈光下,徐榛沒有瞧出端倪。

石斛鬆開於苓,轉身抱住了徐榛。朱雀門大縣主,願意坐這種破船,隻不過是想和我一起多呆些時間。如今又遭驚嚇,實在是有些不該。石斛不禁緊緊將徐榛摟在自己的胸前。石斛一手攬住徐榛的腰,一手在徐榛的後背輕輕地撫摸了起來。

“別怕,別怕。”石斛安撫徐榛說:“有小子在。”徐榛溫順地緊貼在石斛的胸前,閉著眼睛,好像陶醉在幸福和甜蜜之中。很久很久,石斛這才鬆開了手。石斛捧著徐榛左右兩臂說:“幾個小小蟊賊,就能翻船,小子以後在金陵還怎麼混?”石斛開始吹起了牛。

徐榛眼睛一眨,笑容綻放。

“這幾個小小蟊賊,怎能跟紫金山那些個控鶴軍殺手相比?你不曉得吧,那些個控鶴軍殺手,那才叫厲害。小子滅他,如同滅毛毛蟲,手指輕輕一彈,就飛出了幾丈遠。”石斛繼續吹牛。“一切都已經平安無事。小子先陪你扯幾句,舒緩舒緩緊張的氣氛。”石斛拉起徐榛的手,走到草席邊,脫去布鞋,踏上草席。三人在草席上坐了下來。

“你曉得,小子的胡扯本領一點不比手藝差。”

“這本領是學的,還是傳的?”徐榛笑了起來。

“小子也弄不清楚。”

“真像鬼跟著似的,已經兩次嚇得魂都沒了。”

“小子是災星,跟著小子,有的是吃驚吃嚇。”

“我才是災星,老給你添麻煩。”

“你是福星!有你的庇護,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凶險,小子都能逢凶化吉。小子越來越懷疑,你很有可能是天佑星轉世。”

“肯定又是你瞎掰。”徐榛又笑了起來。

“小子可是有根有據的哦!”

“你又不是南鬥星君,怎曉得我是天佑星轉世?”

“小子確實不是南鬥星君,卻曉得你是天佑星轉世。誰若是跟天佑星轉世的人一起,肯定會得到她的庇護。你想吧,自認識你以來,小子的日子一天好過一天。就算偶遇凶險,小子都能平安無事。你若不是天佑星轉世,怎麼可能?”石斛煞有介事地說。

“我看啊,我是掃把星轉世,你是簸箕星轉世。別人碰到掃把星肯定倒黴,簸箕星卻跟掃把星是一對。我將物事統統掃到你的簸箕裏麵,所以你越來越有。”

“原以為,這世上隻有小子會扯。想不到,你比小子還會扯。”

“婢子倒覺得,縣主是陵光仙子轉世,公子是執明神君轉世。所以,一個住在南邊的朱雀門,一個住在北邊的玄武湖。”

“你還不如這樣瞎掰來得幹脆。你家縣主原本是南鬥星君的女兒丹鳳仙子。你很自然是丹鳳仙子身邊的玉女孔雀。當然囉,故事沒有男的肯定不行。這個男的就由小子來做。小子是北鬥星君家的仆役。名字叫佞人。佞人其他能耐沒有,嘴卻像搽了油似的,特別會扯。機緣巧合,丹鳳仙子認識了佞人。佞人麼很自然就是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丹鳳仙子也就被佞人的外表所迷惑,芳心暗許了。就在南鬥星君前往瑤池參加王母娘娘蟠桃大會時,丹鳳仙子經不住佞人花言巧語的哄騙,帶著孔雀準備私奔到人間。南鬥星君突然打了一個噴嚏,旋即掐指一算。佞人的陰謀由此也就敗露。佞人本該腰斬處死,但因北鬥星君護短,僅僅除去仙籍,流放到人間,投胎做人,飽嚐生老病死、七情六欲的煎熬。丹鳳仙子因觸犯了天條,被貶來到了人間。”石斛撐著兩腿,頭一側問,“小子掰得怎麼樣。”

“掰得還算有鼻子有眼睛。不過,這個仆役名字應該叫胡謅。”

“還是叫佞人好。巧言令色,鮮矣仁!花言巧語的人,三損友中,最值得警惕。”

“可就喜歡聽好話,怎麼辦?”

“不想聽好話的人還真是不多。小子常年跟流氓地痞混,那些個打架鬥毆,就是因為說幾句不好聽的話。說你幾句好,未必真的就好;說你幾句不好,未必就不好。還是家母說得好,話麼就是一口氣,說了就沒了。小子也弄不明白,人為何要聽好話。小子倒覺得,聽管聽,信管信。你就將他看作是猴子在自己的麵前翻跟鬥。你看,丹鳳仙子,經不住佞人的哄騙,結果被貶來到人間,慘了吧。”

“有道是,隻羨鴛鴦不羨仙。丹鳳仙子被貶來到人間,和胡謅一起正是她的心願。七仙女還偷偷跑到凡間來呢。”

石斛笑了起來。

“不和你扯了。再扯下去,晚上就不用睡覺了。”石斛說著站了起來。

徐榛和於苓跟著站了起來。“不要搞起來像千裏送君似的。明天,小子叫你。”石斛穿上布鞋。“安心睡!”石斛退出了船艙,輕輕地推上了艙門。石斛正準備轉身離開,艙門突然推開,徐榛探出身子說:“晚上若是有人闖了進來,怎麼辦?”石斛安撫說:“絕對不會!還要不要命?小子的耳朵比狗還靈,一有響動就曉得。閂上木閂,隻管安心睡覺。”

石斛剛剛躺下,周勝殷進入了船艙。

“不要讓江騰蛟給跑了哦。”

“不會。已經吩咐公人和國人今晚輪流看守。”周勝殷草鞋一脫,躺了下來。

“沒有少東主,仆就要喂魚了。”

“周兄這人其他都好,就是羅嗦。”

“救命大恩怎麼能忘記?”

“那以後運費少一點。”石斛開了個玩笑。

“以後少東主運棺材,仆一律免費。”

“得!當多少還是多少。不瞞周兄,小子現在有的是銅錢。”

“少東主如此能耐,難怪美娘子追著來。”周勝殷又轉到女人身上。

“這兩位,周兄覺得怎麼樣?”

“哪還用說?以仆看,少東主還是娶過來算了,免得又像上一個那樣嫁了別人。”

“都像周兄那樣東說說西說說,小子還能娶得上?”

周勝殷好像被蛇咬到了似的,突然呼的一聲坐了起來。

“少東主,天地良心,仆還真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少東主的事情。仆也已經是數十的人了,嘴一向就很緊,更不會將少東主的事情隨便告訴別人。仆發誓,若是將少東主的事情告訴別人,仆就掉進揚子江去喂魚。”

“快躺下,小子相信周兄。”

周勝殷躺回到草席上。

“小子也隻是說說,開句玩笑,想不到周兄還當真。周兄曉得,沒幾個相好,還真算不上是一個好男人。回金陵,小子抽時間問一問,看看她願意不願意。不願意,還怕小子找不著其他美娘子?周兄,你說呢?”

“以少東主的能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多小子不想,但不能全沒有,起碼有一個伴。”

“不是少東主已經有了,仆還真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嫁給少東主。”

“周兄就不要想乘機揩小子的油了。”石斛立馬一本正經了起來。“你我兄弟相稱,你女兒嫁給了小子,周兄豈不是成了小子的丈人?小子生意人,這種便宜周兄占不了。”

“仆真不是誠心想讓少東主的便宜。仆確實有這種打算,隻是女兒沒那福氣。”

“有周兄這樣父親,誰說你女兒沒福氣?”石斛轉了一個身。“睡覺!”

天剛蒙蒙亮,貨船就在碼頭靠了岸。石斛拍了拍船艙的木門,叫醒了徐榛和於苓。站在船艙門口等了將近一刻鍾,石斛才見徐榛睡眼惺忪地推開木門,蹣跚走出船艙。“這麼快就到啦。”“莫非還想在船上等水匪?”石斛笑了起來。“想睡,等會回到了朱雀門,痛痛快快地睡。”“公子”,於苓問,“那水匪呢?”“你上甲板看就是。”於苓在前,徐榛在中,石斛殿後,上了舷梯,站到了甲板上。江騰蛟正五花大綁地捆在貨船的桅杆上。三人看了一眼,也就準備離船。石斛先後扶著徐榛、於苓,踏著輕輕搖動的跳板,站到了碼頭上。

不一會,周勝殷和一名船工押著江騰蛟上了岸。“少東主”,周勝殷問,“這水匪怎麼處置?”石斛忽然一把抓過江騰蛟,解開了他身上的繩索。別說江騰蛟,就是在場的人都感到十分意外。江騰蛟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石斛,不知所措。

“生活艱難,幹什麼都不容易。說不定換個行當,風險會小一些。”

江騰蛟突然屈膝,準備給石斛叩拜。石斛一把托起。“別折騰!邊上的人看到,還說小子私通土匪呢。”江騰蛟默然不語,僅手一抱,轉身快步離開了碼頭。石斛、徐榛、於苓也跟周勝殷以及船工道別,離開碼頭,前往金陵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