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花園(2)(3 / 3)

“小子雖然寄居在白雲觀,但還不至於過不下去日子。住在哪裏實際都隻要一張床,根本就無所謂。小子老家有個名叫賈行德的田農,農活一忙完,旋即帶著一家人到外地去乞討。據小子所知,他家的日子並不難過。說不定,比小子家還好。有些人,不是吃不上飯,而是想吃肉,跪在路邊裝可憐,乞討。子揖說說,賈行德乞討是不是沒有其他頭路?”

沈子揖頓時默然。

“人與人最大的差別實際是想法。想法不同,行止也會不一樣。賈行德帶著一家人到外地去乞討,不是家裏窮沒飯吃,而是賈行德有跟小子不一樣的想法。看人,光看表麵根本看不出來。許多表麵光鮮的物事,背後不一定也光鮮。就好比一條擦過物事的手絹,粗拿出來在人的眼前一亮,肯定會讓人產生錯覺,以為是一條雪白的繡花手絹。哪曉得手絹的另一麵實際上是烏黑一片。小子就是一條擦過物事的手絹。”

“公子不提起手絹,奴家都差一點給忘了。說句心裏說:昨天多虧公子拿方手絹給奴家遮醜,才讓奴家不至於十分狼狽。說起來,奴家得好好謝謝公子才是!”

“少夫人說的是哪裏話?此種情形下,少夫人是否想要小子冷眼旁觀?不說少夫人是徐榛的大嫂,就算是別人,有能力嗬護,也應該出手嗬護。”

“隻是有公子這種想法的後生不多。”

“以小子看,可能是少夫人不那麼了解後生。願意嗬護娘子的後生實際上很多,隻是怕遭人家拒絕或說你心懷不軌而不敢伸手。小子隻不過拿一方手絹,讓少夫人擦一擦而已。此種區區小事,少夫人切勿放在心上。”

“上次那麼大的事情,公子都不屑一提;拿方手絹給奴家遮醜,在公子眼裏,就更不算事了。隻是在奴家的心裏,卻是大事。可惜,公子的手絹卻讓奴家給弄髒了。奴家自知,奴家繡製的手絹肯定不敢拿出手。待回金陵後,洗滌幹淨,再還公子。”

“少夫人不必太在意。就一方手絹,沒什麼名堂。”

“手絹是沒名堂,繡製一方手絹卻得花不少心思。有道是,針針見真情,線線心連心。奴家若是將它給糟蹋了,實在是對不起繡製手絹的人。奴家這人容易胡思亂想。總感覺,手絹很可能是一名美娘子送給公子。”

“少夫人說得沒錯,那方手絹確實是一名娘子繡製。”

“公子!公子!”忽然,身後傳來了於苓的呼喊聲。

“少夫人,徐榛叫人啦。”

石斛轉身前行。謝宛然不好繼續追問,也跟著石斛緩緩走向小樓。

回到小樓,石斛才曉得徐榛的外婆早在四更左右就已經咽氣。徐榛的舅舅怕驚擾徐榛她們,沒有當即告知。人家母以子貴,而徐榛的外婆卻母以女貴。外婆這一生重要的是生了一個女兒鍾夫人,鍾夫人重要的是嫁了一個丈夫徐淵。有道是,女人水牛輩,就看嫁給誰。這種故事,神州還真不少。有興趣可以翻一翻諸如司馬遷的《史記•外戚世家》。

“石斛,若是時間長,我看,你就先回金陵去,等辦完了喪事,再來接。我呆在舅舅家裏,安全不會有問題。”

徐榛倒是非常體諒石斛。可山南的事情又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成。什麼時候辦成,還是個未知數。莫非半個月或一個月後再來廣陵接?總不能也來一個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還是先看看舅舅怎麼安排。”

“我將你拖在這裏,心裏總感覺有些過意不去。”

“傻話!不是剛好有點事等著小子去做,你呆多少時間,小子都願意陪。你隻管安心呆著,別想多了。先看看舅舅安排。喪事若是很快就辦完,小子就在廣陵等幾天。山南的事情已經安排就緒,小子去就是。依我爸的說法,就算天塌下來,也要淡定!”

徐榛隻能算是外親,本就不需要穿那種隻有內親才穿的麻衣喪服。謝宛然更是外親的外親。若不是嫁給徐淵的兒子,跟鍾夫人的娘家人八竿子也打不著。石斛是外人,即便將來成為徐榛的夫婿,那也是將來的事,自然不需戴孝。

鍾府的侍兒向徐榛和謝宛然討取了她倆的八字。過了一會,侍兒就前來告知,鍾府請來的道士合了徐榛、謝宛然的八字,發現老太太的忌日跟徐榛的八字犯衝。徐榛不僅不能穿那種厚厚的麻布喪服,還必須掛紅綢。大熱天,穿那種喪服確實熱。徐淵的掌上明珠徐榛給老外婆的死衝著了,那可不是說著玩。還沒有梳洗,兩名侍兒已經在徐榛的腰間束上紅綢,肩上再披著紅色綾羅。謝宛然不犯衝,侍兒給她套上一件灰白色的緦麻。

剛剛梳洗完畢,在一名鍾家侍兒的引領下,前去餐室吃飯。剛放下手中的碗筷,大舅舅穿著斬衰,手拄著哭喪棒,前來餐室。大舅舅告訴說,因天氣炎熱,遺體不容易保存,道士橫選豎挑,最後決定不停喪,明天直接出殯。

“大舅舅隻管忙。等所有事情都完滿了,小子再和徐榛、少夫人一起回金陵。”

“又讓公子在廣陵空耗了一天時間,實在不好意思。”

“大舅舅不必在意!小子來時,已經將事情安排妥當,不會有大的問題。”

“大舅舅,沒關係的。石斛答應我爸陪我和大嫂來廣陵,自然要陪我們回去。”

“那你們就照顧好自己,大舅舅忙去了啊。”

大舅舅沒有多說,也就告辭,忙喪事去了。石斛送徐榛一回花園,就準備離開鍾府。“徐榛,你和少夫人隻管安心在花園呆著。小子趁這個機會,去看一看希聲社廣陵分社。自組建以來,小子這個都統一直就沒去過。”“我沒事。你隻管去忙你的正事。”徐榛很通融,沒有執意要石斛留下來陪。“沒特別的事情,小子很快就會回來。”

石斛拱手告辭,離開鍾府,前往希聲社廣陵分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