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光陰是飛逝如電的。
冬至到了。按我們家鄉的風俗,這天要喝羊肉湯,傳說這天喝了羊肉湯,冬天都不會怕冷。而許嫣然家鄉的風俗,是吃餃子。食堂裏沒有羊肉湯,但餃子卻是有的。於是應許嫣然之邀,奔赴桃園食堂吃餃子。很多人都來食堂吃餃子。
鄰座的是一對甜蜜的情侶。
兩人共用一個飯盆,你一勺舀一個餃子,我一勺舀一個餃子,這也就算了吧,我們都是厚道的人,可以無視。但是兩人漸漸放肆起來,自我喂食變成了相互喂食,男生夾起一個餃子,吹吹冷,再送到女生嘴邊,說:“親愛的……”女生嬌羞無限地吃下。我渾身一顫,別有深意地看了許嫣然一眼,她立刻意會,夾起一個餃子,添了一下,送到我麵前,說:“來,親愛的……”我也嬌羞無限地吃下。鄰座的情侶互看一眼,連飯盆和餃子都不要了,立刻起身,落荒而逃。
我和許嫣然大笑不止,差點岔了氣。
這邊剛笑完,那邊秦樹又打來電話,說:“蒼寶,我們去吃羊肉湯。”
我問許嫣然去不去,她嬌羞無限地笑著說:“我不做電燈泡,我去找自己的組織。”
熱氣騰騰的羊肉湯擺在中間,秦樹對我說:“蒼寶。冬至快樂。”
我咧嘴一笑。
他說:“24節氣也是節嘛,這還是咱們的文化精粹呢。嗯,蒼寶,任何節日,我都想和你一起過。”
他這麼地真心實意,讓我有點心虛。如果把我們對對方的感情放到天平去稱,天平必定沉沉地倒向他那邊。
今天很冷,他雖然穿著棉襖,裏麵卻是低領的毛衣,脖子露在外麵,看著頭都冷。我摸他的手,也涼涼的——我要為他織一條圍巾。作為中文係的才女,我自然知道有句古話,叫投桃報李。秦樹已經給了我一筐桃子,而我,卻隻給了他幾個皺巴巴的李子。汗顏呐。
我有個怪癖,不願意欠人家的,不管那是什麼,錢也好情也好,寧願自己付出多一些,求個心安理得,理直氣壯。
手織圍巾已不是符合時代潮流的愛情互動方式,可我卻廢寢忘食,樂此不疲,盡管有些笨手笨腳。我想,大概,我是不願意欠他的吧。
幾天後,我拿著圍巾晃到秦樹宿舍去了。
秦樹裹著被子,抱著筆記本在打遊戲。打遊戲也是他的工作,是為了博采眾家之長,設計新的網絡遊戲。他打工的公司老總,就是靠這個發家致富的。我先天缺陷,對任何遊戲都少根筋,從低幼的跳房子,到高端的網遊,再到號稱大學必修課的鬥地主,我一概摸不著門。
也許優樂美說得對,我笨。
我站在床前,神秘兮兮地說:“秦樹,我要送你一份禮物!我親手做的哦,你會不會喜歡?”
秦樹兩眼放光:“喜歡,當然喜歡!”
我說:“但是呢,處女作嘛,難免手生,所以,可能賣相差了點,你要有心理準備哈。”
他說:“是什麼?”
我說:“圍巾。”
他低頭想象了一番,說:“我做好心理準備了。”我把圍巾從包裏扯出來,在空中瀟灑地晃了兩圈,雙手遞到他麵前:“當當當當當!”他欣喜接過,展開欣賞,喜笑顏開:“是有點醜,不過比我想象的好多了,嗬嗬,嗬嗬。”
他把圍巾繞在脖子上,賊兮兮地看著我:“蒼寶你冷嗎?來被窩裏暖暖吧,我開了電熱毯喲。”
我摸摸看,說著,我把手伸到被窩下。他卻乘機捉住我的手:“蒼寶織的圍巾真好,我很暖和也很幸福。”說著,用額頭蹭蹭我的額頭。
我們就那樣,額頭貼在一起,他在被窩裏,我側身坐在床邊。溫馨好像挺溫馨,就是姿勢太扭曲了。
突然,許嫣然打電話過來:“蒼寶,我失戀了!”
我大大地驚訝:“早上的時候,你不是正戀著嗎?”
她說:“太陽一下山就失了。你快回來安慰我,趁我還沒回過神來還沒想不開。”
我飛快地出去,心想,難道失戀跟感冒是同一種病毒,會傳染的嗎?先是小苟失了,然後唐王失了,跟著就是許嫣然,下一個是不是就該我了?
許嫣然正在從美術樓回宿舍的路上。
煙雨淒迷,暮色昏沉,她濕潤的頭發貼在臉上,修身的羽絨服下是穿著絲襪的腿,和白色的中靴,更顯出她的蒼白瘦弱。
她機械地挪動著腳步,目光渙散,神情茫然。
許嫣然!
我跑過去,扶住她的胳膊。她沒一點力氣了,身體全部靠在我身上,傘遮不住兩個人,我們辛苦狼狽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