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上官雄掏出紙和筆,寫了張字條:湯團座,見字放行。然後交給吳起燕:“你把這個交給曹大隊長,另外告訴他,崔寡婦的兒子,其實是他的親生骨肉。”
“好,我這就去。”
說著,吳起燕一溜煙地就朝雲山跑去。等她消失在夜幕中之後,上官雄才想起河邊還有個孫建章,他應該讓吳起燕去找孫建章,然後讓孫建章去通知遊擊大隊的。因為孫建章的身份,遊擊大隊會更加相信他,同時,他趕往雲山一定會比吳起燕更快。
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上官雄除了兩處傷口之外,此時心裏也一陣陣地絞痛,他覺得如果遊擊大隊最終沒有擺脫危險的話,那就是自己這個致命的錯誤所造成的。
他拖住隨時可能倒下的身軀,艱難地朝抗縱總部走去。而在此之前,他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他回城之後,立即聯係到了宮本隆義,並且讓他在明天傍晚時分向貓頭鷹發報,就說江石州所有的部隊,將從唐村全部撤出,請求他們派出六十三大隊在唐村後方攔截。
第二件事,他和吳起燕一塊來到蓮花路書店,見到了老朱。
老朱是個老地下工作者,當他聽到吳起燕敲門的暗號,打開門一看,卻發現吳起燕正攙扶著上官雄出現在自己麵前,心裏就對已經發生的事情明白個八八九九了。
他硬著頭皮讓他們進來,因為他清楚,既然上官雄站在了門口,想不讓他進來也是辦不到的。
吳起燕不知道應該怎樣麵對老朱,所以,從老朱開門的那一刻起,她一直都是低著頭,始終沒有與老朱的目光對視。上官雄進入書店,等老朱關上大門後,他就回頭對老朱說道:“你我都是共產主義的信徒,現在,‘你’的前麵應該加上‘曾經’兩個字。我不想說得更多,隻是希望你不要把小吳帶進火坑,她是你發展的,你應該對負責。”
老朱平靜地說道:“你是不是已經受傷了?來,坐下說吧。”
上官雄並沒有拒絕,他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吳起燕緊挨著他坐著,老朱從旁邊搬出一個四方的板凳,在他們對麵坐下。
上官雄盯著他:“你很從容,也很鎮定,而且是個老革命,我實在想不出國民黨用的是什麼手段,才使你背叛自己曾經的理想與信念?”
老朱坦然地麵對著上官雄,不急不緩地講著自己的故事,但讓人感覺他好像是在說著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上官雄明白,他已經準備死了,而且還有種視死如歸的感覺。
“十六歲的時候,我在碼頭做苦力,我的父親得來癆病一病不起,向村裏的地主借了不少錢,後來,地主的兒子霸占了我的母親,我父親也被他活活勒死。”說道這裏,老朱的眼睛開始有點濕潤起來:“我回村後,被人指指點點,回到家中,母親又三緘其口,實在被逼不過,她才如實相告,但當天晚上她就上吊自盡了。我怨氣難消,來不起埋葬他們二老,就拿著家裏僅有的一把砍柴刀衝到地主家裏,地主的兒子不在,我就把地主殺了。後來,我被投到了縣城的死牢裏,隨時等待著拉出去砍頭。那年剛好趕上辛亥革命爆發,北洋軍閥孫傳芳所部進入湖北,因為對付南方的革命黨需要大量的壯丁,就把我從死牢裏拉了出來,充當他們鎮壓南方革命黨的炮灰。在部隊裏,我結識了一個好朋友,他說自己有一個表哥在南方國民黨裏,考慮到在軍閥的部隊裏沒有前途,所以我們結伴而行,連夜逃到了廣州,時逢黃埔軍校招生,我和那個朋友一起報考了黃埔軍校。因為沒讀什麼書,結果他考取了,而我卻名落孫山。最後,還是他的表哥出麵,讓我留在黃埔軍校的夥房裏打雜,我才免遭流落街頭、亡命天涯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