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雄點頭道:“在夥房裏,你開始接觸共產黨人和共產主義了?”
老朱點了點頭:“很快地,我就加入了共產主義青年團,就在我入黨的那年,大革命失敗,國民黨瘋狂地捕殺共產黨人,當時組織上考慮到我個人的安全,也考慮到要在江石州建立地下組織,就派我來到這裏,建立並擔任工委書記。”
“你親自建立和領導的江石州工委,最後還是被你出賣了,為什麼?我想,你不是為了錢,是不是因為扛不過酷刑?”
如果是因為酷刑,上官雄還覺得可以理解,因為他親眼見到過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盧三江,老實說,他連自己是否能夠扛過那樣的酷刑都沒有任何自信。
老朱搖頭道:“中央蘇區淪陷後,中央紅軍開始了長征,江南的革命陷入了低穀,當時的江石州工委副書記,在一次行動中被捕,結果出賣了整個地下組織,我是最後一個被捕的,當時我剛剛從南昌尋找上級未果返回,一進門就被成森抓住。成森也知道,從我嘴裏已經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所以並沒有對我動刑,卻把我的女兒抓起來送到重慶息烽去了,條件是以我做誘餌,等待上級與我聯係。這些年來,上級似乎忘記了江石州,從來沒有派人來過,因此,我就是想出賣誰去邀功求賞,也沒有任何機會。”
“有件事我不明白,軍統如果要除掉了,找誰都可以,為什麼要你通過小吳向我下手,即使是想栽贓給我們組織,也用不著繞這麼大的圈子呀?”
老朱冷冷一笑:“哼,你以為我讓小吳去殺你,是奉了軍統之命嗎?恰恰相反,我是奉雲山工委的命令,才讓小吳除掉你的。”
坐在一旁一直一聲不吭的吳起燕突然站起來,她義憤填膺地指著老朱說道:“到這個時候,你還想共產黨潑髒水,我……我當初怎麼就對你這個人麵獸心的家夥那麼信任呢!”
老朱依舊用充滿慈愛的目光看著吳起燕:“雖然你比我女兒大幾歲,但我一直把你當做我的女兒看待,看到你思想激進,我才吸納你為基本群眾,前兩天我還想雲山工委提出,讓你正式加入組織,你也好,陳大娘也好,還有現在還睡在後麵的小濤,我從來就沒有出賣過你們。其實,在我眼裏,陳大娘一直被我視作親娘一樣,你和小濤都被我視作親生兒女,在你們麵前,我是不會說假話的,除掉上官雄的命令,就是現在的雲山工委書記洪國軍按照延安的指示下達的。”
“你騙人!”
“孩子,我沒騙你,你是不知道革命的殘酷性,我想,上官一定能夠判斷出,我沒有說假話。”
吳起燕瞪大眼睛看著上官雄,上官雄點了點頭:“我想,他沒有騙你。”
吳起燕猶如遭到當頭一棒,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在她看來,革命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不是衝鋒陷陣,就是搞地下工作,而這一切,上級領導一定了然於心,隻要自己不怕犧牲,獻身革命,那麼就一定能夠成為一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現在麵對著上官雄和老朱,一個是共產黨的叛徒,一個是拯救江石州的大英雄,連自己都分的一清二楚,怎麼共產黨卻分不清楚,甚至連無數青年無限向往的革命聖地延安的那些猶如神明的中央首長,都混淆是非,居然讓一個叛徒來處決一個英雄?
由生以來,她第一次為自己選擇革命道路感到迷茫起來,她無法想象,假如有朝一日共產黨也把自己誤認為叛徒怎麼辦?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上官雄,看著這位被自己組織誤解的堅定的共產黨人,在知道上級誤解自己之後,還能如此從容不迫,拯救江石州的人民於日寇的槍口之下,不由地對他萬分崇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