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洵忽然間,有想笑的衝動。
並非是被人拆穿了目的,惱羞成怒的冷笑,而是,無奈。
她總是這樣口無遮攔,卻是赫連絮作為皇室女兒最難能可貴之處。
很幸運,她的心性還能被保護的這般好,單純,想的永遠也隻有眼下。
“你笑什麼?”
當赫連絮皺著眉問出這話時,師洵才意識到,他是真的笑出聲來了。
麵上笑意收斂了些,他緩緩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本是一句隨意的話,赫連絮卻當了真。
她麵容嚴肅的不得了,配合著那一張還略顯稚嫩的臉蛋,顯得分外違和,有著說不出的令人發笑。
可接下來,她說的話,卻讓師洵笑不出來。
她說:“如果真是這樣,你會是我的敵人。”
敵人?
姑娘未免太天真。
他們從一開始就是敵人不是麼,隻是,她一直一廂情願的追隨著他身後。
可是,明明是他一直都明白的道理,為何此時被她說出來,心中卻有著難以接受的煩躁?
“如果你真的打算這麼做,那麼,我一定不會再追著你跑,西涼是父皇的江山,我必須要替他守住,就算是你,也不行。”
赫連絮認真的說上這一段話,也不管師洵做何感想。
覺得她單純也好,說大話也罷。
或者說,認為她沒能力,像個跳梁小醜一般可笑也無所謂。
這是她的底線,一直以來的底線。
就算……就算是為此死去,又如何。
赫連絮沒想到,她堅持起來會是這般嚇人。
“你覺得,你有這個能力阻攔麼?”
師洵說的話十分不客氣,直接將赫連絮的心理防線擊潰。
她紅著眼睛,死死的咬著唇瓣,不讓自己掉一滴眼淚。
愛哭的姑娘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堅決不肯再掉眼淚,堅持不肯軟弱,堅持自己所有的堅持。
她帶著哭腔,聲線顫抖,卻揚起了語調:“我一定會做給你看,你想奪走西涼,就踏著我的屍體過去!”
“嗤。”
師洵驀地冷笑一聲,他眼神涼的不像話,看著赫連絮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那張薄唇說出的話幾乎要叫人窒息。
“你以為我在乎?”
轟——
腦海裏,心裏,全身上下所有細胞似乎都在這一刻炸了開來。
赫連絮呆滯的微張著唇瓣,想說話,卻怎麼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她沒有哭,可眼淚就是止不住的不斷往下流,她給自己擦了一遍又一遍,一點作用都不起。
沒用,丟人!
被人嫌棄了,還哭的這麼醜。
赫連絮不斷的重複著擦眼淚的動作,一句也不反抗的樣子,倔強又可憐。
師洵眼神一抖,心頭不可遏製的難受在此時蔓延至全身。
他狠狠掐了一把掌心,讓這荒唐的感覺斷掉。
掃了一眼還在手足無措的人,絕情的與其擦身而過。
赫連絮見他要走,急的在原地團團轉,最後,想都沒想的吼道:“師洵,你難道就一點都不在意我?”
後者腳步微頓,赫連絮心髒一緊,沒誌氣的又一次期待著他的回答。
不遠處的人身形挺拔,他沒有回頭,可說話的聲音卻傳來的異常清晰。
有時候,赫連絮真希望自己是個聾子,瞎子。
這樣,就可以看不到他絕情的臉,聽不到他無情的話。
“我連你死都不在意,還在意你什麼?”
秋風將這句話一字不落的吹來,赫連絮身子顫了顫,往後退了幾步。
像是勇往直前的人,突然間失去了所有的勇氣。
連迎麵打來的風都讓她感到懼怕,前些年上前的所有步伐,在這一刻盡數退了回去。
她和他之間,又相隔了天地。
她就這麼站在原地,眼睛眨都不眨的看著他遠去。
看著他衣袂飄飄到身影模糊。
當視線中再無一人時,最後的堅強也跟著奔潰。
赫連絮蹲坐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兩年的情感,她年少時期所有的歡喜與心動,在今天,被她的心上人親手碎的徹底。
她想將其縫補起來,卻發現被撕的零碎,怎麼也回不到從前。
兩年,幾千個日夜的追隨終於到了盡頭。
她的這場喜歡,在自己的世界炸的轟轟烈烈,但在師洵那裏,也許就是個水花,轉瞬即逝。
諾大的皇宮,隻有這一處安靜如夜。
西涼的小殿下,在無人的地方,哭的仿佛要將一輩子的眼淚流幹。
赫連絮與師洵的事情,江采知道是在第二天。
彼時,她正為了容湛的事情愁的焦頭爛額,方貴說了此事,她隻覺得頭疼的更厲害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