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七年冬,邊境硝煙起,帝派兵出戰。納蘭一族眾多武將紛紛奮而起身,熱血沙場,保家護國。開元八年春秋,漠北高蕤犯邊,納蘭毅軒隨兄出征,勝而凱旋,回轉京師,赴帝慶功之宴。至此,天下複又興起太平盛世。
時間又過一周。納蘭毅軒一襲月白華衫,幾縷墨竹襯染,素賢高雅,愈顯溫潤謙和,俊毅的臉上,浮著一絲笑顏,眸中,卻是深沉的幽邃。自邊關事了,他複回朝中,經曆一連串的事端,此刻卻又值淩漠宸大婚之宴,思此,輕笑,這婚期安排得好呀,不知是早已定下,還是隻為慶賀凱旋,討皇帝一悅?
納蘭毅軒稚笑聲起,回轉思緒,身畔是嫻良溫淑的嬌妻,腿邊是嬉笑玩鬧的幼兒。他瞧著兩個最親近的人兒,唇抿起漾心的一笑,幽邃的眸中,浮出難得一見的愛憐,揮去惱人思緒,幽邃複眸,啟步而行,緩入樓中,命隨行的下人將賀禮送上,在侍者的殷勤聲中,緩緩步入廳堂。
雲紫娟有感,曾經過往,仿若轉瞬間,瑣事繁多,讓人應接不暇,卻記憶猶新。仕途逆轉,歸隱江湖,安於納蘭,心在歸屬,海闊天空,任飛翔。然,當日初閱毅軒赴戰一函,驟然於心中掀起千層浪,難以平息。雖悟覺“空有赤膽忠心,不如熱血沙場”,但終究難免心係牽絆。信君所能,顧君心切,卻未分擔些許,未盡賢內之職,唯有愧對。幸蒼天厚愛,君得以平安歸來,自當以今生相濡以沫,相知相惜。她聞淩大人喜宴,隨毅軒之意,攜晟兒同往,笑靨若花,心曠神怡。
蘇涼熙暫離了瀾月宮赴京,暫時就現在京城落腳,等瀾月一事暫停風波再回。晨起,她換了套湘竹色雪紡錦緞碎花長裙,少許兔絨繡在領袖袖口,銀絲滾邊,裙擺繡有團團蓮花花蕊,三千青絲挽起個飛燕髻,三支蝶形鎏金嵌玉釵斜斜穩住,另一邊則單垂下流蘇,倒頗有翻靈動之意,項下戴著琉璃嵌碧玉瓔珞圈,左手戴著果鬆石鐲,足蹬一雙淺碧色碎花緞鞋,著裝完畢後,略施粉黛。她本欲在街上兜兜逛逛便回客棧,卻望見一清瘦人影,心忽然一沉,隨即疾步走進那家酒樓,不動聲色地靠近其。
雲紫娟料想高官喜宴,賀官定是絡繹不絕,不足為奇,且淩大人頗負盛名,務實清廉。官場,江湖,若能持之以恒,當真是曆練人的好去處,雖說難得這般悠閑自在。換言之,明君在位,方有忠臣輔佐,效力朝廷,施展報負,旨在保家衛國。但不知,自古至今,史上帝王,可真有推心置腹的忠臣良佐麼?且不論它改朝換代,君王獨斷。
雲紫娟思此於心微起漣漪,毅軒此次凱旋歸來,倘若再入仕途,聖意難測,但求平安。少時,她重拾笑顏,勸己莫過多慮,曾幾何時,“誓死效忠”之誌早已銘刻於心。她抬眸間,宴客過往,其中一秀雅女子,於己側身不遠,卻是那般熟悉,莫非是瀾月涼熙師妹?
蘇元卿暗思,這淩大人年近三十方才成親,也難為之前皇帝都未曾給他指婚,要知道指婚那可是當今天子的一大愛好啊。他一身紫袍拂開婢女欲攙扶之手,含笑下了馬車,身後自有護衛仆婢捧侍賀禮,侍從與那門童驗過了喜帖,他卻並不往府中而去,負手立在一旁站了一站,便見與之同行華貴一般的馬車上跳下一名俊逸少年,待其跟上方進了府去。
蘇元卿見一路賓客雖並不十分多,卻很有些眼熟的,心知其帝王心腹之身必為同僚捧誇,便也不覺有異,隻與那少年一路緩行,並無與他人搭話之意。
這名俊逸少年便是尹玨勳。他聞說親衛中郎將淩漠宸即日將設宴完婚,父皇赦隆恩,著允可隨姑父同往相賀,心想,此人雖時有於禦花園中見,而未有交涉隻言半語,聽聞所娶並非官宦名族之女,隻乃小家碧玉,卻仍得此恩厚待遇,四品中郎將的婚禮,想必熱鬧不凡。
是日,尹玨勳一襲雪色金絲錦衣,纏腰玉帶,發束紫金玉冠,車輪滾滾,跟隨駙馬府的馬車一前一後來至喜宴之地。侍婢掀簾起,尹玨勳揮袖撩開,縱下馬車,見姑父前方相侯,行步朗闊,並肩與之入。高堂喜彩,未見新人,賓客熙攘,三兩成群,笑顏不止,偶也見些個眼熟官員,他隨著姑父並未與人搭言。
納蘭毅軒眸光掃過,廳堂中早已人滿為患,還有不少的熟悉麵孔,更兼朝臣在內,望著那川流的人群,看來這位親軍中郎將的麵子可真大,那帝前紅人的名頭更是響亮。他思忖著,心中不由暗暗發笑,自己不也是這其中之一麼,常任外官,與那位淩大人並不相熟,然而今日卻又不得不來,隻因那官麵上的凡俗虛禮。
納蘭毅軒雙眸瞧視,彙於一處,那飄逸的銀發在眾人之中格外顯眼,唇角微微一笑,囑托紫娟看護好晟兒,便抬步而去,至其身前,笑語:“阿寂,你也來了,”望著他手中的酒盞,眉蹙而問道,“怎麼喝酒了,身上的傷都好了麼?”他瞥眼瞧著其身畔的人兒,那機靈的模樣不由讓人歡喜,“這位姑娘是……”
雲紫娟聞方才毅軒交待幾句便信步向前,她好奇地隨其所向,抬眸望去,原來是納蘭寂。她想,納蘭世家,手足情深,皆文武雙全,著實叫人羨慕。她真慶幸與君為伴,便有了這溫馨的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