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悲傷的時候,我願意變成粥。
When feeling sad, I am willing to bee pe.
小時候,家裏來客人了,我們姐弟總是很高興地圍著客人轉來轉去,眼睛盯著客人隨手放在地上的那兩個大包。一般情況下,客人坐定,喝完水之後,總會從一個包裏,掏出香蕉、杏子,或者是紅薯幹來的。他們大多從雲南老家過來,打發完孩子,會指著蹲在地上的那個不起眼的袋子說:“這是今年新打的米,給你們背點過來……”
一句“背過來”,意味著,要扛著這袋米,走一個半小時的山路下到江邊,然後乘渡船過江,再爬半個小時的坡到公路邊,搭乘兩個小時的班車到我家。
這些米,一粒一粒,均勻飽滿,晶瑩光滑,不帶一點白灰。打開米袋子,清香撲鼻。由於是在農村手工脫出來的,難免會出現一兩顆未脫殼的穀米和小沙粒。我母親做飯前,會懷抱一個圓圓的竹簸箕,舀兩碗米倒在簸箕裏麵,然後坐在小凳上,用掌心仔細將大米搓開、平鋪,躲藏在裏麵的穀粒馬上暴露無遺。挑出穀粒之後,端著簸箕,先上下翻動,米在空中騰起又降落之後,小沙粒也跑了出來,滾到了簸箕的邊緣。母親再巧妙地一抖,沙粒齊刷刷飛了出去,留下的,就全是飽滿發亮、沒有一點雜質的米粒了。
那些年燒柴火,煮飯的程序很複雜。
先將米倒入盆中搓洗,一般要洗三遍,倒出去的淘米水由渾濁變清澈才可以。
將洗好的米倒入一鍋開水,將它煮到半熟,這個過程,家鄉話叫“燎米”,需要用圓鏟不停攪動以防止粘連。也是在這個時候,好聞的米香已經撲鼻而來了。
“燎米”結束,灶台邊,一個鋪了紗布的竹筲箕已經架在湯盆上候著了。端起鍋,一股腦兒地都給倒上去……一番熱氣蒸騰,啥也看不清之後,煮到即將開花的大米留在了紗布裏,米湯都濾到了湯盆中。提起紗布的四角,將米轉移到蒸鍋上,蓋上蓋子,蒸二十多分鍾,滿屋的米香都飄到了院子裏去的時候,飯就蒸好了。
這樣蒸出來的米飯,顆粒細長分明,口感軟糯鮮香,還帶著那麼一點韌勁,就算什麼菜都不搭配,照樣可口。
那盆米湯,結了一層厚厚的米油,是非常溫柔的東西。我們家吃飯,它是要上桌的。舀一碗,咕嘟嘟喝下去,原汁原味,身心舒暢。我弟小的時候,那層濃濃的米油是他的專利,一個矮方桌,上麵再放個小凳,他端坐其上,圍著圍嘴,拿著小勺,嚴陣以待。
米油挑出來後,他用小勺來吃,一勺,一勺,吃得白白胖胖的。
我大概是在小學四年級時學會煮飯的。那時候,家裏已經出現了電飯煲。
母親教我,將食指插入電飯鍋裏放好的水和米中,手指尖剛碰到米粒的時候停住,然後觀察水位,水麵與第二個指節平行,就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