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街頭奇遇
王堅詫異地瞪大了眼睛:“我兒媳婦來了?不會的。安節妻子還在家裏,尚在釣魚城裏帶我孫子,何曾來京城了?”
見王堅神態嚴肅,一絲不苟,阮思聰隻能直說:“那小廚師正是馬青苗。”
王堅冷靜一陣,反問道:“阮大人為何今天要宴請他?”
“元帥,不是你叫我給他灌酒,讓他吐露真言,透露安節真實去向的嗎?”
這一下戳到王堅的心上,他的確很思念兒子,也想打聽更確切的消息,可是到了京城才嫌官小。到這裏兩眼一抹黑,要找兒子下落,必須要直接從源頭問起,那源頭就是權傾一時的賈似道。
今天阮思聰居然找到了有關的人,他便先不忙找兒媳婦的差錯,趕緊詢問結果。
阮思聰說:“我今日請的惠仲是賈似道的親信,當初被派去忽必烈那裏求和,被割去了左邊的耳朵……”
“原來是他呀,”聽到這裏,王堅憤憤地說,“此人也是一條賣國求榮的走狗,不可交往。”
“元帥,你弄錯了,我不是為了結交他,隻是為貴公子探聽消息。賈似道得知蒙哥死訊,就想早日回京,又派人求和。惠仲先前有血的教訓,賈似道就派安節隨惠仲一起去見忽必烈。”
“為何要他去?”
“一則他武功高強,可以臨危救急,二則是假意騙安節去下所謂的戰書,如果成,可以迅速地結束戰爭,如果不成,可借忽必烈之手,殺了釣魚城骨幹,也除去心頭之患……”
王堅定定地看著阮思聰,說出了下文:“三則,賣國求榮的屎盆子,可以扣在安節的頭上,我也留下一個千古罵名……是我害了兒子啊……”
“賈丞相嫉妒您勞苦功高,能文能武,能攻能守,蒙哥大汗稱霸天下都敗在您的手下。擔心您功高蓋主,皇帝將來信任您,就是他從中作梗,讓您現在徒有空職……”阮思聰終於以誠相見,說了真話。
王堅知道他說得對,這也是他苦悶的地方: 早知如此,不如不出川,還能為守四川盡一份力。而今,卻在臨安虛度年華。
王堅打斷了阮思聰的話,繼續問:“安節到底去了沒有?”
“去了。”阮思聰把惠仲的酒後真言全部說了出來。
“可憐我的兒啊……”王堅終於忍耐不住,嗚嗚大哭起來。
阮思聰趕緊把他勸住:“元帥節哀,我好不容易才灌醉了惠仲,一句句套出他的實話,誰承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小廚師現身了,要殺惠仲的時候,我才看出來她是馬青苗……”
本以為王堅要大吃一驚的,誰知道他居然破涕為笑:“哈哈哈,好好好,好一個貞烈女子,這才是我王家的人!”
本是來告狀的,明公正道的老元帥,居然也袒護自己家人,阮思聰有幾分著急:“此番前來,不是我無能為力,而是為了確保元帥的名聲和安全。如果您能夠把她緝拿歸案,大義滅親,一定能得到他們的諒解。”
王堅冷冷一笑:“他們?他們是誰?是聖上麼?是百姓嗎?他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有誰願意在侵略者的鐵蹄下生活?”
“這……”
王堅想還是自己家人好啊!巴全自掏腰包,以他之名邀見證人喝酒,兒媳婦居然不遠萬裏,喬裝改扮,前來探聽丈夫的死訊,並奮身而起,要除去殺害丈夫的凶手,有情義,有血性,有勇氣。
阮思聰不高興地站起來,說:“飯店裏人多,想必已經把她抓獲,你隻要把她帶回府中,聽候處理就行了。家有家規國有國法,老元帥,你不會不知道吧。”
王堅緩慢站起身來說:“而今,兒子死了,僅剩一個孫子,還沒有帶在跟前,他母親一旦出事,誰來撫養啊?”
見他佝僂著身子,斑白的雙鬢垂落著幾縷發絲,阮思聰有些於心不忍,歎了一口氣:“王大人,我們同為朝廷命官,而今應該公事公辦,以國為重,保持京城的安穩才是。您對家人疏於管教,居然敢在天子門前、鬧市之中行凶作惡,不應該管管嗎?”
“作惡的不是王安節吧!鬧事的也不是馬青苗吧!最多她隻能算殺人未遂,我兒子是無辜被害的,而那些真正的凶犯,又當如何處理?”
“這個……這個嘛……”阮思聰被他問得說不出囫圇話,最後隻得長歎一口氣,“罷了罷了,惠仲那時被我灌得爛醉如泥,所以他才酒後吐真言。如果清醒的話,他絕不會坦誠他們的賣國罪行,也不會供出自己是殺人的真凶……但願他蘇醒之後健忘,記不得酒樓發生的事情了……那,我們事情就到此為止,再也不必說起,但必須立即把馬青苗送回原籍,避免在這裏再生事端。如果惠仲醒來,還記得酒樓上發生的事情,我們就有些不好辦了。”
這個阮思聰,如今眼露凶光,小人得誌,翻臉不認人,王堅端起茶碗,大聲喝道:“送客。”
阮思聰趕緊去了惠仲家,等待著他的蘇醒,看他有何表現,再決定他應采取的行動。
巴全進來收拾茶碗,王堅恨恨地瞪著他:“都是你幹的好事!不止你一個,還有鳳兒,還有馬青苗,你們三個,合起來騙我一個。”
隻聽到一半,巴全就變了臉色,招呼鳳兒過來,讓她趕緊去給青苗報信,讓她快逃。
鳳兒慌了,站住不動,問道:“我們人生地不熟的,往哪裏逃?”
“我們在船上的時候不是商議好了嗎?為了便於尋找,約定好到那個道觀去,記著,紫陽山上通玄觀。”巴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