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懲奸報仇
鳳兒出來,貼著牆壁低聲告訴青苗,那家夥是賈似道的鷹犬,名叫周三,一定要清除他。
青苗拍拍鳳兒的肩膀,要她趕緊回去,鳳兒說今晚巴全提親了,還送了個手鐲給她。
青苗說:“你收了人家的聘禮,那就成親好了。”
“我想回去,想七月了,也不能離開你。”鳳兒說得動情,眼淚花花的。
“要想回去,明天大張旗鼓和巴全吵一架,明目張膽地說要回去,提著包袱從大門走。”青苗著急了,“婆婆媽媽的,也不看時候,要走就去山洞找我!”
說完甩開鳳兒,撿起繩子,協同丈夫,捆綁好地下之人。
周三在地上掙紮著扭動著,忙不迭要把嘴裏的泥土吐出來。青苗把他的嘴巴堵住,安節提起他,拖到遠離王府的地方,這才問他是幹什麼的,為什麼要跟蹤他們。
周三喘著粗氣,要把嘴裏的泥沙往外麵吐,有的土已經吞到喉嚨裏去了,怎麼吐也吐不出,他一邊哼哼,一邊使勁地嘔吐。
周三不願把事情牽涉到賈似道和管家頭上,他想起缺了耳朵的惠仲,自己曾無意中聽他說起似乎害了一個釣魚城來的人。現在,聽到綁架他的人說的是外地口音,想來一定是四川來人找他報仇了,於是就把事情推到惠仲的身上。
安節夫妻倆異口同聲地追問他:“惠仲住哪裏?”他搖頭說不知道。青苗不信,又踢了他兩腳,踢得他鑽心疼。
“帶我們一起去找他!”安節拖著他往前走。
忽然,周三“呀”的一聲叫喊起來,原來地上有馬糞。青苗靈機一動,說:“周三,冤有頭債有主,你若願意帶我們去賈府,我就帶你去把嘴裏的泥沙和腳上的馬糞洗掉。如果你不帶我們去,我就把馬糞灌到你嘴裏。”
周三滿嘴泥沙,已經苦不堪言,聽說還要灌馬糞,他蹦起來含糊不清地說:“不不不,別別別,我帶你們去……”
繞了半天,他們最後來到西湖邊,到了麵朝湖水的一個門庭,周三說惠仲就住這裏。房舍精致,但小門小戶的,兩人都不信。
“你給我們叫門,就說王安節回來了,他沒有死。”安節說道。
周三連連搖頭,嘴裏嗚嚕嗚嚕地說不清楚。
青苗說:“你隻要點頭答應,我就帶你到西湖邊上把嘴洗幹淨。”周三點頭如雞啄米。
三人來到西湖蘇堤坎子下,周三迫不及待地俯身下去,可是夠不到水。安節給他解了繩索。他蹲下來,雙手捧起湖水,喝一口,吐出來,反複喝水漱嘴。
待他終於清爽地舒出一口氣來,青苗湊到他身邊問他:“是你說的,惠仲是親信,住在宰相府裏,這麼小的房子,是賈府還是假府啊?”
“惠仲本來住在府裏。後來拐了人家的有夫之婦,買了這房子,兩人住在這裏,便於到西湖邊遊樂。”湊近了,周三這才看出身邊這小個子是女的,就朝著身後的男人說,“我可都說了哦,你們放了我吧。”
安節開始用腰帶捆紮周三,後來青苗帶來巴全給的繩索,就理出腰帶,要往自己身上捆,順口說了句:“你隻要說老實話,我們就放了你。”
青苗扭頭對丈夫說:“不行,不能放。”
周三趁兩人不注意,一把將青苗推到水裏,站起來就跑。安節聽到“撲通”一聲,見妻子掉水裏了,怒從心頭起。他腰帶還沒紮上,趕緊扔了,見妻子在水中掙紮,也著急了,一邊跑一邊脫了棉衣,徑直對著正逃跑的周三撞了過去,一下將他撞進水中。
周三是西湖邊長大之人,以為落水對他不是威脅,可是被力大無窮的安節這麼撞進水裏,如秤砣落底,急速下沉。
安節本是一條水上蛟龍,哪裏在乎水平如鏡的西湖,下水後他撲向妻子,攔腰抱住,雙腳拍水,一把將妻子托上岸來。那邊的周三也不含糊,很快浮上水麵,向對岸遊去。安節返身追去,見周三已經遊得很遠了,隻有天上的月光為他照明。看著湖中劃水遠去的周三,安節立即展開水上功夫,一個猛子紮去,拉近了兩人的距離。然後靠到周三的後麵,夾住他的腦袋,一次次往水裏按……“咕嘟嘟”,水麵上冒出一串水泡,然後兩人銷聲匿跡了。
安節在水中搏鬥的時候,青苗像落湯雞一樣渾身哆嗦,見堤壩上有兩個布袋,解開一看,一包是衣服,一包是食物。食物是鳳兒拿來的,衣服大概就是王堅給安節的吧。天冷,她也顧不得是男人衣服,從裏到外全換了。
安節上岸,撿起自己的棉衣,見妻子已經換上幹衣服了,笑嘻嘻地說:“隻要你不冷,我沒事,棉衣還沒有打濕。”
青苗抖抖包袱,裏麵還有一包銀子,正要拿幹衣褲給他,一張絹子落出來,被風一吹,飛遠了。安節瘋狂地追過去,像寶貝一樣地撿起來,連連說:“還好還好,沒有掉進湖裏,要不然還要下水一趟。”
“什麼寶貝呀?”
“皇帝聖旨,當然是寶。”安節笑嘻嘻地展開來。
字很大,黃底黑字,十分清晰,月光下也能看出幾分。青苗一眼掃去,立即變了臉色:“皇帝小兒讓你賣命,你還當寶貝疙瘩?”
安節說:“幸虧欽差為我保存著,他調任前父親也到京城來了,今晚父親給我,我就可以到常州赴任去了。”
“你這個榆木腦袋,在朝廷中你已經是死人了,何必起死回生再讓人殺?”
“賈似道既然暗害我,私自招我上他的船,根本有違君令,一定會裝著不認識我,不可能提及。長江太長,路途太遠,我又生病,蒙軍並沒全部撤退,路上不太平,上任耽誤一年半載都是有的。”
“到處都有賈似道的爪牙,你到常州,難保不被他知道。他要曉得你沒死,不是要繼續加害於你嗎?”青苗依然不放心。
“常州離臨安遠著哩,他位高權重,陷害忠良,人人唯恐避他不及,天高皇帝遠,也沒人給他報信……”
安節脫了潮濕的衣褲,換上內衣,披上棉襖,把聖旨藏進懷裏,這才過來摟住妻子。手背上滴了幾滴水珠,他知道,那是妻子的眼淚,卻故意麵孔朝天:“哎呀,老天爺又出月亮又下雨啊。”
“你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青苗在他懷裏掙開一點,捶打著那寬厚的胸膛,“我就知道,你爹見你就沒好事,他自己當官,就不放過兒子,非要你去當盾牌。”
安節捏住她的拳頭,說:“不,是我自己要去的。不能隻顧自己的小家,不顧百姓的大家,不將韃子趕出去,喪失國土被奴役的日子就永遠也不會結束。不能讓我們的七月也像強兒那樣慘死在蒙古人手中吧……”
想到兒子將來的安危,青苗不再難受,便說還是趕緊去找惠仲吧。安節說時候尚早,要等他睡安穩了才能動手。青苗著急,到那棟小屋前看看,漆黑的,一點亮光都沒透出來。她拔下頭上的簪子,朝門內撥動一陣,扭過頭對安節耳語道:“奇怪,沒門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