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蒙古人求情?麵對著城下的宋軍將士,玉萍為自己的身份慚愧了,無語梗塞,口不能言。熊耳從後麵抓住她的頭發一扯,問:“你說不說?”
她疼得眼淚汪汪,隻有俯身叫喊:“王將軍,妾身代全城百姓向你求情了……”
鶯啼燕囀一聲喚,王立從神遊天外的夢幻中蘇醒過來了,沒想到在血淋淋的戰場上,竟然有這樣一個潔麗的女子: 輕紗衣裙在風中飄擺,一頭秀發任意披散著,更襯得她肌膚如雪,雙眸如星,豔若桃李,恍如仙人。他忍不住問:“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城下人意和語軟,玉萍有了信心。反正蒙兵不懂漢話,她羞於在同胞麵前袒露自己的身份,信口說道:“小女不幸在逃難中和丈夫離散,落入蒙人之手,掠到了瀘州……”
熊耳搗了她一下,見她幾乎栽倒城下,又扭住她:“說正經的,要他放水!”
背上似乎被熊耳的爪尖搗了個洞,痛得玉萍珠淚如雨,隻得急急說來:“元帥,城中百姓都是宋人啊,斷水之後,喝小便止渴,而今竟以人血為飲,人肉為食,您就高抬貴手,決堤放水,救救庶民百姓吧……”
玉萍痛哭失聲,更如梨花帶雨,楚楚動人,城上百姓哭聲一片,城下將士好生不忍。王立搖搖手,止住大家的哭聲:“在下也知瀘州在水深火熱之中,就是來解救你們的。而今上遊水滿,如果決堤,那會是一片汪洋,玉石俱焚,隻有打開……”
她全神貫注聽著下麵人說話,背後卻傳來熊耳沉重的呼吸,還有他抽箭、拉弓的響動,拉出的彎弓頭抵住她的腰眼——他要放箭?也要將自己如箭一般射下城樓嗎?
玉萍情不自禁“啊”地叫了一聲,身子一歪,手臂揮動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幾乎與她身後的箭同時發出,箭頭擦過她的小臂,她趔趄了一下身子,又被熊耳抓住攔在自己前麵。
王立驚覺,箭被玉萍的手臂擋了一下,速度減慢,遂能及時舉起盾牌擋住箭頭,而城上給他報警的女子手臂已經流血,他又感激又欽佩,見身邊將士拉弓搭箭要往城上射,他止住了,朗聲道:“發黑箭的是熊耳嗎?竟然以女人作盾牌暗箭傷人,你也太不夠英雄了!”
沒射中城下主將,熊耳把一腔怒火都發泄到妻子身上,不顧她流血的手臂,一把扯向內牆:“小賤人,不是你通風報信,我已經把那家夥射殺了。你是人在蒙營心在漢啊,不如賞給我的弟兄們算了!”
說完,三把兩把撕下她的衣服,對周圍士兵說:“你們看,這女人多漂亮!哪個女人有她皮白、肉嫩、乳豐、腰細?你們過來,誰把宋軍主將射死,我就把這女人賞給他!”
玉萍如一隻褪毛的小雞被丈夫抓著,麵對著一雙雙充血眼睛發出的綠光,不僅有對她秀色可餐的垂涎,更有生吞活剝的饑渴,恐怖如冰冷的蛇爬遍全身。死,也要離他們遠遠的。想到此,她像光溜溜的魚一樣身子一縮,掙脫了魔爪,扭身從城堞的垛口處縱身跳下:“王元帥——”
“啊——”城上城下一起驚呼起來。
一個白影從城上落下,掉到城外一棵楊樹枝上,重重一彈,再落到草地上,這不是那講話的女子嗎?見她雙手捂麵,兩腿夾緊,縮成一團,再也不動了。
可惜,可惜,王立還沒來得及感歎,城上已經炸開了鍋,原先站立外側的百姓齊喊:“王將軍,你們開炮吧!”大家一邊喊一邊跑,留下還沒回過神來的蒙古士卒。
“拋石機,對大門打!發弩機,對熊耳放!大鐵炮,對城上轟!”王立不失時機下了命令,隻聽十炮齊發,百石齊拋,萬箭齊射,城樓被擊中,一派慘叫。
熊耳身中數箭,變得同刺蝟一樣,他掙紮著拔去箭,卻已體無完膚,大叫幾聲,便倒了下去。
拋石機射程不遠,可是擊在城門上有千鈞之力,城門開了,原來張玨領著史炤等將士,已從東門先攻進來了。進城之後,但見城中百姓奄奄一息,幹裂的嘴都張著呼喚:“水……水……”
宋軍卻讓他們忍耐一時,關閉城門並堵上了沙包。正在此時,城外楊大淵率大隊人馬趕到了。城樓上,一個方麵闊耳的將領被眾人圍在當中,此人正是張玨。
楊大淵突然想起了林容,心中隱隱一痛,旋即又平靜下來,朝樓上一拱手:“張大哥,久違了!”
張玨見這個叛將,想到慘死的兒子,怒目圓瞪,對城下來人冷冷一笑:“楊大淵,你來遲了。”
釣魚城的守將這樣快就進了城,楊大淵後悔莫及,又不肯服輸:“張元帥,恭喜高升四川置製副使呀!曾為同僚,今又相逢,也算有緣吧。”
張玨冷笑道:“我們早已緣盡情消,而今是冤家路窄了。”
楊大淵說:“張大人,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你也是明白之人,眼見大宋王朝荒淫無道、奸賢不分、愚智不識,何苦要為昏君賣命?誰言身後來去?且看眼前衰榮……”
“哼,我乃堂堂大宋子民,為社稷江山而戰,隻有你這樣的癩皮狗,才做得出這樣賣主求榮、殘害同胞的事!”張玨侃侃而談,“我倒是為你擔心啊,你回家的路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