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浮華的人,隻有在浮華過後才會明白,擁有再多的東西,也總有失去的那一刻。其實,我們想要的東西很少、很簡單,卻很難真正擁有。
如果被浮華的欲望蒙蔽了雙眼,生命也難以清澈,更不可能優雅從容地生活。優雅是一個美麗的詞彙,更是一份寵辱不驚、去留無意的品性。優雅的人,不會因別人的一句評價而影響自己的行為,就像從外文所退休後的楊絳,人人都說她在不務正業,可她卻堅持憑自己的喜好寫下一部又一部文學作品。
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楊絳和錢鍾書就陸續收到出版社發來的版稅,兩個人的收入相比從前,一下子增加了不少。可金錢並未給他們的生活帶來太多變化,歲月讓他們習慣了簡樸,越多的錢反而成了負累。楊絳和錢鍾書打算把多餘的錢捐出去,設立獎學金,可還沒來得及實現,錢鍾書就開始連連生病,雖然病重,可當聽到楊絳再次提起獎學金的事,他還是保持著清醒的狀態。在病榻前,兩位耄耋老人為獎學金一同取了名字,他們商定不用任何一個人的名字,就叫“好讀書獎學金”,專門用來幫助那些愛好讀書卻家境貧寒的學生們順利完成學業。
楊絳一家三口都把讀書當作共同的愛好,畢生的追求也是讀書治學。楊絳曾說:“收到幾十萬元稿費得跑銀行,還要去稅務局交稅,麻煩,著作權拿在手裏更是煩心事,有時難得認真起來還要與人打官司,不如交給學校管理。”
楊絳一生“懶得做”的事情太多,她“懶得”當官,“懶得”參與政治運動,“懶得”在工作中出風頭,如今又“懶得”拿錢,這並非真正的懶惰,而是一種淡然與釋然。經曆了世間的至苦,就能看透一些事情,以一顆淡然的心去理解過往,以一顆豁達的心去麵對未來的人生,沒有哪些人或哪些事值得自己去執著。
楊絳始終對清華大學有著一份特殊的情感,也許不僅是因為她與錢鍾書都曾經在這裏讀書和教學,更是因為這是兩個人愛情開始的地方,月老在這裏為一對有情人牽下了紅線,從此文壇多了一對伉儷情深的夫婦,就連女兒錢瑗都把清華當作童年美夢的搖籃。
楊絳把錢鍾書的作品逐一安排妥當後,便將七十二萬元的稿酬捐贈給了“好讀書獎學金”,並同意將以後收到的稿酬也進行捐贈。她的心中有著一個美好的願景,她希望那些家庭經濟拮據的學生,能夠在“好讀書獎學金”的幫助下順利完成學業,有朝一日能夠回報祖國、回報社會。
雖然幾百萬元在清華大學的各項獎學金中並不算最多,可是數字無法衡量它所帶來的人文價值,這幾乎是楊絳和錢鍾書一生的絕大部分收入,他們一生清貧,卻將一字一句辛苦創作所換來的稿酬全部捐獻出來,也許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像他們一樣如此看輕金錢的價值,有著一顆如湖水般寧靜的心。
因為他們曾經見證過繁華,也看到過繁華散盡後的蒼涼,豐富而坎坷的經曆讓他們明白了這就是人生,沒有永遠的繁華,唯有平淡才能長久。即使是年輕的時候,楊絳也從未輕狂,隨著時光的流逝,那些浮華的人生更加教會了她,虛無縹緲的滿足感遠不如真真切切做些事情來得實際。
楊絳時常能收到獲得“好讀書獎學金”的學生的來信,大多是向她表達謝意和敬意。楊絳在信中可以看到這些學生們的學習和生活,這些生動活潑的文字中充滿青春氣息,有個學生喜歡用圖形表示表情,她希望楊絳常常有笑容,看得楊絳十分高興。
學生們的來信,楊絳總是看得很仔細,她把他們都當作可愛的小朋友去關心和愛護,說起每個學生的誌趣和性格,她都如數家珍。一位家庭十分拮據、母親還患有精神疾病的學生,總是讓楊絳很惦記,她托人為這名學生帶花,鼓勵她堅強麵對一切。這是楊絳在抗戰時期的切身體會,越是艱難,越會讓人堅強。
雖然楊絳已經閉門謝客多年,可每當有獲得獎學金的學生們登門看望,楊絳總是願意接待。學生們曾經親手用糖紙疊了一罐五角星送給她,表達希望她長壽的祝願。這份珍貴的禮物,始終被楊絳當作寶貝一樣收藏在書櫃中。
這個世界時時刻刻地在改變著每一個人,楊絳卻從未想過要去改變這個世界。她對自己的人生有著準確的定位,心懷淡然,善良待人,這才是她追求的最高境界。有人說沒人可以做到與世無爭,這個紛繁的世界要求每個人都要有著過人的本領,如果一定要這樣定義,那楊絳的本領就是淡然,淡然於世才是不戰而勝的不二法則,這是一種強大的胸懷,任何流言蜚語都無法讓她改變初衷。
在人生的不同階段,楊絳總是能聽到身邊的人對她有或多或少的“微詞”,鄰居們說她傻,白白捐掉幾百萬,還不如買一棟別墅給自己住。楊絳隻是笑笑,不做過多辯解,追求不同,想法自然不一樣,再多的解釋也無法達成共鳴。
清華大學教會了楊絳“自強不息,厚德載物”,這也是她對“好讀書獎學金”獲獎同學的期望。帶著在歲月中培養出來的平和,楊絳一個人在有條不紊地“打掃戰場”。她把自己的每一天都安排得忙忙碌碌,看似已經從痛失親人的陰影中走出,其實她隻是把所有的悲痛都深藏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