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豐八年?
一年半前,別說田康他們不知道火藥配方了,這個詞都沒有出現,朔王妃周氏是在元豐九年4月左右獻上配方,而後交由朔王配置檢測了兩個月後再傳到了剛計劃深入敵營的田康手裏。
朔王倒吸一口氣,終於明白為什麼父王為何在西北大營立下如此功績後,仍舊對他不假辭色了,他想到那句“神女天降,周代尹興”,自家王妃居然是“神女”?
然而,國主尹凡關心的並非“神女”,而是周家是否會利用周弈歡圖謀北地。
“若,你不信,碑文上還有一則示警……”
尹凡不耐地打斷二兒子的震驚,他氣喘籲籲地勸道:“朔王,朕時日無多,你們兄弟無論誰繼承王位都是我尹氏血脈,我們父子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豈能送予外戚之手?你若能……父王定為你求娶一位賢婦助你登位。”
這相當於是在明示以殺妻換位了。
尹世心中百轉千回,短短一炷香時間他接收的信息量太大,實在難辨真偽,“父王,既然…既然碑文上還有最後一則預言,若是它真的實現了,兒臣必會給您一個交代!”
不是他愛美人不愛江山,而是周氏身份貴重,這些年為他生兒育女、忠貞不渝,哪是說殺就殺的。何況也不能排除這是父王的一場試探。
尹凡似是早知這個結果並不意外,他微闔雙眼,擺手示意尹世退下。
臨走前,尹世再次撇了一眼碑文上的最後一行字:元豐十年,中原枯旱,三年不雨。
***
尹氏父子的秘密會見並未驚動其他人,各方勢力的目光均投放在這位新興崛起的“落魄貴公子”田康身上,對於他接二連三被委以重任的機緣嫉恨不已。
然則,朝堂上最重要的兩派勢力怡、朔王府都對鷹隼隊調派往南邊的事宜沒有異議,田康的調令很快便下達,八月中旬出發。
八月初十,未緒整隊出發的前一天,她以悼念故人為由獨自來到京郊道觀,從清晨直到黃昏,整整五個時辰,就這麼呆呆地枯坐在衣冠塚旁邊,不吃不喝不聲不響。暗自監視她的人無趣地散開,直到她的隊員胡八也來到道觀看望,方才將人送入觀內一間廂房休息。
“您要消除這些人的戒心何必難為自己,方法多得是。”胡八流露出與外表不符的細心穩重,他壓著嗓門低聲道:“人已經在裏麵了,您隻有一炷香的時間。”
“嗯,謝了。”
未緒拍拍副隊的胳膊走進室內,一位美婦人正端坐床前,她這幾年男人做慣了竟也生出些許避諱的心思,遠遠站在內門邊不曾靠近,“見過夫人。”
美婦人朝她招招手,同樣低聲道:“樂兒還小,我擔心她出聲隻好哄她睡了才讓人抱過來。”
“應當的。”
未緒深吸一口氣緩緩上前,往床上看去,果然見到一女童正在酣眠,白皙嫩滑的臉蛋上浮現出健康的紅暈,鵝黃色衣裙外蓋著一件長披風,烏黑的軟發紮成兩個小揪揪,此時因孩童不安分的睡姿略有些淩亂,毛茸茸地像是一對黏在腦袋上的貓耳。
“那次之後我將樂兒藏在了一戶可靠的農家,三年前以養女的名義接回王府照料,她和我的女兒尹嬛年歲相當是很好的玩伴,隻要有我在,沒人敢欺侮她半分,你盡管放心。”
“我自然相信夫人,否則不會將安樂交給您。”未緒冰冷鋒銳的眉眼柔和了些許,她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女童嬌嫩的臉頰,而後捧起她虛握的小拳頭置於掌心,細細打量。
“叫醒她嗎?”
“不了,這樣就夠了。”
未緒對女童的喜愛發自真心,可兩人當年隻相處了幾個月之後一別就是四年,田安樂於她責任大過情感,現下流露出的種種不舍、疼愛、憐惜基本都靠演技。
有時候戲演多了,未緒自己也覺得膩歪,所以她的冰山人設並不僅是為了貼合田康的經曆,多半是懶得做表情演戲罷了。
恰到好處地演完了好爸爸的設定,未緒收斂起外露的情緒再次恢複成冰山臉,她快速向王箬彙報這段時間的情報以及後續計劃,在胡八進來催促之前總結道:“您把握時機順水推舟即可,其他的交給我。”
王箬目光複雜地看了少年一眼,她至今仍不明白這位落魄公子為何會看中自己,難道他知道了什麼?無論他想要的是什麼,王箬都是堅定了目標與信念就絕不動搖之人。
“你一路小心,尹大行事越來越偏激,我怕他不單隻是派人刺殺你。”
“我心裏有數,夫人放心。”
關係堅固又脆弱的兩位盟友默契地先後離開廂房,未緒趕在關城門之前回到朔王府,當晚,另一位不速之客悄然進入了她的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