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話也就算了,本來眼下也沒張好臉麵了,臣妾又怕什麼別人的笑話呢?”誠修儀委屈落淚,硬憋著嗚咽之聲,鼻翼微張。隻是她生性好強,這才連連用帕子抹了眼淚,“可是臣妾就是不忿何婕妤,憑什麼呢?臣妾和清昭容還有李淑媛如今這樣,是自己倒黴嗎?還是我們自招的呢?說句不怕娘娘怪罪的——當日那麼多人,憑什麼叫咱們三個人衝出去?咱們的皮肉便不是皮肉嗎?要給那些蜜蜂去蟄?隻是做了便做了,能叫別的妃嬪免了一災也算是積德了。可是事後沒個人噓寒問暖也就算了,還要受這份氣。不是臣妾恃寵而驕,便就真是皇上偏疼著些,憑臣妾當日做的事情,也算為過嗎?當真是臣妾幾個人皮糙肉厚,賤得很嗎?”
誠修儀越說越委屈,到得最後實在是忍耐不住,嗚咽一聲連連落淚,一隻手捂著臉上的傷處,另一隻手奮力揮開邊上侍女拿著帕子的手,賭氣地不準她給自己擦眼淚。
其餘妃嬪本來對項易水的得寵也多有嫉妒者,隻是被誠修儀這一番話一說,又看她那樣好強的性子也哭個不停,才真的是起了惻隱之心,也興不起那嫉妒之意了。
誠修儀正跪在地上嗚嗚哭著,隻見座中人影一閃,卻是喬尚儀起身走了上去,拉著她的手道:“那日嬪妾不幸被蜂群蟄了數下,又因嬪妾本身就體質不佳,眼見著這幾處疤痕是消不下去了。且不說容貌如何,單是當時的那份苦楚就非常人可以忍受。兩位娘娘與李淑媛如此英勇為人,咱們哪裏比得過。別說皇上,就是嬪妾也想著要如何報答娘娘才好。”
喬尚儀且說且泣,悲從中來。淚水漣漣之下竟然衝開了臉上鋪飾得極厚的妝粉,赫然露出來一小塊深褐色的疤痕,仿佛毀了整塊美玉的瑕疵一般浮在她原本宜喜宜嗔的麵孔上。
何婕妤見周邊妃嬪盡數沉默,本身就受傷的幾人更是情不自禁地伸手撫上自己的麵頰,傷心委屈之下也是淚眼婆娑,倒是被喬尚儀一番由己及人的真心之語深深打動了。
如此一來,殿中妃嬪的人心幾乎是想著誠修儀與項易水一邊倒去了,倒叫何婕妤自己鬧了個好生沒去。
眾目睽睽之下,何婕妤也曉得自己麵上無光,難免要落的個“小肚雞腸,狹隘善妒”的名聲。是以即便心中百般不願,也不免要硬著頭皮上前行至誠修儀身邊,福身行了一禮,算是賠禮道歉,“是嬪妾先前失言,對娘娘與清昭容娘娘多有不敬。嬪妾如今知錯了,還請娘娘大人有大量,寬恕嬪妾一回吧。”說著便要伸出手去將誠修儀從地上攙扶起來。
然而誠修儀側首冷目橫了何婕妤一眼,倒叫她悻悻地將手縮了回去,訕笑著上前也不是,退後也不是。
卻是項易水上前幾步,在誠修儀身邊蹲下,扶著她的手臂道:“姐姐剛才還拿出九嬪的架子來說事兒呢,怎麼現在卻和個閨閣小女兒似的,動不動就哭鼻子。”
“我便就是個小女兒也怎的了,隻準你天真可愛,我就要凶巴巴的嗎?”誠修儀心裏賭氣,隨口就回了項易水這樣一句話。
“這可倒好,正月可還沒過呢,你倒忘了才剛過年的事情了。兩位娘娘看看,誠修儀可是越活越回去了?”項易水被誠修儀說的臉上一紅,哭笑不得地轉過臉去對雲貴妃和淑妃二人笑道,又伸手在誠修儀腦袋上戳了一下,“胡說八道的,可是不知羞了。人家小孩那也曉得吵過架後不記仇呢,就你這樣扭捏,平日裏的爽氣到哪裏去了?”
誠修儀也老大不好意思地嗤笑一聲,道:“被我今早和粥一道吞了。”
眾人這才哄笑一聲,誠修儀也扶著項易水的手從地上站起來了。
何婕妤訕笑一下,道:“娘娘消消氣,是嬪妾錯了。”
“你同清昭容說這話,那日要不是她率先跑出去,你保不保得住這長臉,還是兩說呢。”誠修儀斜眼打量了一下何婕妤,好歹算是說了句實在的話。
“昭容娘娘,”何婕妤目光有些躲閃地望著項易水,轉眼看見一邊的喬尚儀麵上傷疤可怖,心想若是自己變成這副模樣,指不定便要失心瘋了。如此一想,便是真的對項易水生出了兩分感激之情,是以口氣也誠懇起來,“那日多虧了娘娘舍己為人,救了咋們,今日的事情是嬪妾不對。”
說罷,何婕妤轉身雙手端起高幾上一盞剛斟好的熱茶,躬身奉上,“嬪妾在此以茶代酒,向娘娘賠罪。還望娘娘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嬪妾。”
項易水不料何婕妤認錯賠罪得這樣幹脆,自己方才又在勸誠修儀要為人大度,盡釋前嫌,自己也不好加以退卻,便道:“何婕妤倒是太過認真,不過婕妤既然有心,本宮便生受了。”
說罷,項易水便從何婕妤的手中接過茶盞。雖然期間看到何婕妤染了鮮紅鳳仙花汁子的指甲尖端有那麼一點浸在了茶水之中,但是想著鳳仙花汁子也不算什麼穢物,若是因此而拒絕倒要叫何婕妤麵上難堪,難免又是一樁事情,便故作不知地將茶盞接過,飲了一口。
如此眾人才算是盡釋前嫌,再無什麼風波了。
第二日正月十五,照例是明鴻率領後宮妃嬪前去拜見敬仁與敬惠兩位太後。之後便是前去太廟祭拜先祖,皇帝祭拜社稷,最後才是去雄華殿中共同燒香祈福,參拜滿天神佛,以求保佑大宣後宮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