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雄華殿中香霧繚繞,木魚聲聲。方丈、主持袈裟覆身,須發皆白,閉目念經的莊嚴模樣十分叫人心生敬重,如拜佛像。
項易水跟在誠修儀身後隨妃嬪步入雄華殿,滿頭珠翠之下神色肅穆,盡顯端莊高貴之像,渾然便是九嬪的氣韻風度。
一行人行至蒲團前,由兩位太後先跪,繼而便是明鴻、貴妃與淑妃,由尊卑而定次序。
眼見著貴妃與淑妃已然跪下,誠修儀卻突然轉身,對項易水招招手,自己邁著步子倒向項易水的位置行去。
項易水一驚,心間明白她這是要屈位於自己之後,讓自己緊跟在項舒亦的身後。
如今隨著項易水晉封之禮將近,昨日在昀霞殿中又算是得了眾妃嬪的一致認可,到了今日眾人齊聚之時,便得人人稱呼一聲“清昭容”,而非是往日的“清貴嬪”。
隻是項易水並未在如此恭敬之中失了分寸理智,心知在晉封之禮落定之前一切不過是承蒙別人肯給幾分麵子而已。屆時如若有那麼一丁點兒的意外,哪怕這樣的幾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計,都不能掉以輕心。
否則在這樣眾人親眼目睹的情況下,自己無法狡辯,到了真正緊要的關頭被人加以問罪,自己可真是承受不起了。
是以項易水急忙以眼神示意,十分嚴肅淩厲地示意誠修儀此事不可為,硬生生地將她阻止了下來。
眼見著項舒亦已然緊跟著和妃跪了下去,誠修儀這才隻能無可奈何地雙膝下跪,在蒲團之上朝前叩首。
項易水這才鬆了一口氣,心道誠修儀真是行事不按常理,十分驚人。
一番十分繁瑣的參拜之禮完畢,眾妃嬪略作休息。從早至午一番參拜極其勞累,眾妃嬪頓時鬆懈下來,自然是要說說笑笑,十分歡樂熱鬧。
明鴻在一邊與兩位太後說話半晌,便起身去往項易水身邊處想要說幾句話。然而聽得其身邊數人言語間都是一口一個“清昭容”地稱呼著,便笑道:“你們倒是會拍馬屁了,早早地哄了清昭容開心,可是想著到時候要問她討彩頭呢?”
“要討彩頭的話,那也是要問皇上討才對了。”誠修儀見識明鴻來了,自然是十分開心,急忙往邊上亦讓,叫明鴻好離得近些。
明鴻納罕著笑道:“這又是為了什麼緣故了?”
“皇上可別耍賴,臣妾那日聽得十分清楚,可是皇上自己先開口喊了一聲’清昭容‘的,咱們做妃嬪的,能不跟著皇上叫嗎?”誠修儀纖眉一條,十分伶俐嬌俏,“既然是皇上開得頭,那皇上您自己說,這個彩頭該問誰要呢?”
明鴻無言以對,隻能哈哈大笑,項易水在一邊也是麵色緋紅,啐道:“今日十五的大日子你也這般口無遮攔,說著說那的。看我回宮之後在你的茶裏放辣椒,辣得你起了一嘴的泡。”
“哎呦我的媽呀,這可真是好歹毒的心思。皇上你看,果然‘清昭容’是叫不得的,這叫得多了呀,可叫她有了好大的脾氣呢。如今就這樣,等後日晉封之禮過了,我看這宮中可沒我的地方了。”誠修儀連連拍著胸口,做驚嚇難當狀,惹得周遭妃嬪無不聲聲嬌笑,鶯雀啁啾一般,好不熱鬧。
連一向不多話的項舒亦也笑道:“你現在才知道我這個妹妹的厲害了吧,多伶俐通透的人呢。平日裏總叫你‘姐姐,姐姐’的,我看從今以後呀,我們兩個跟她換個叫法才是了。”
“清昭容若是真這般厲害,朕看從今以後可不能再晉她的位分了。否則哪日要是到了妃位乃至夫人的位分,這後宮誰還鎮得住她?”明鴻連日裏都是為了這十五的參拜之事費心勞力,此刻與自己心愛的幾位妃嬪說說笑笑,甚是開心,便也順著她們的話玩笑起來。
項易水被這幾人你一眼我一語地說得羞澀難當,又因明鴻話中藏著的幾分意思而覺得不安,便一跺腳,紅著臉扭過頭去,道:“平日裏也就罷了,今日這樣的日子皇上也跟著她們胡亂說嘴。回頭被兩位太後聽見了,要叫臣妾怎麼擔當呢。”
“誒,不過是幾句玩笑罷了,太後怎會當真。”明鴻止了笑,摟著項易水的肩頭把她的身子轉過來,“再說了,還有朕在這兒呢,豈會叫太後為難你,不為你說話?”
“那可好了,倒叫兩位太後更加以為臣妾慣會迷惑皇上,枉顧尊卑規矩,連太後之尊都不放在眼裏了。”項易水低著頭並未釋懷,反而是愈發擔心。
明鴻這才道:“好了好了,咱們不過是玩笑而已,你不樂意,咱們不說了就是了。”
項易水這才抬首一笑,想了想,又道:“其實臣妾自己想著,‘昭容’這個稱號也該是等後日晉封之禮完了之後再叫才妥當。”
“你看你,越說越當真,也忒鑽牛角尖了不是?”明鴻聞言微微嗔怪,垂下目光橫了項易水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