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並無旁事,不過是頂著太陽吹冷風,身上一陣寒一陣熱,叫人手中攏著手爐,身上卻想清減衣衫,有幾分不爽快而已。
三人的轎輦正行到巷道的半路上,忽然聽見遠遠一聲轟然巨響傳來,沉悶如同滾雷炸響,倒是把三人都嚇了一跳。
誠修儀拍拍胸口,皺眉道:“怎麼回事?憑他是什麼人,在宮中鬧出這樣的動靜,怕他也是不想好生過日子了。”
“聽聲音傳來的方向,倒像是後宮西北邊的動靜。”小元子耳聰目明,略微分辨一下倒也能聽個大概。
“西北邊......”項易水口中喃喃,忽地想起來一件事情,“是正在動工的玉清宮嗎?”
小元子立即便點點頭,道:“極有可能。那聲音聽著倒像是大件的木頭物事倒下來的聲音,奴才今早還聽內務府的內監說著要給瓊輝殿修補梁上的彩畫呢,想來是要用到木梯、木架一類東西的。除了玉清宮,想來也別無他處了。”
項易水聞言心中便生出一股憂慮之情,項舒亦亦道:“這麼大的動靜,可別出了什麼事情吧。”
“出了事情也隻能怪那些內監們自己不當心,還能怪誰?”小元子哂笑一下,不以為意,“皇上可是下了親旨,要在二月之前完工的呢。現在十五都要過去了,他們再不加把勁兒,便自求多福吧。奴才看就算是真出了事情,他們也隻能打落牙齒活血吞了。”
項易水聽著這話不像樣子,便皺眉輕叱了一句,“別胡說,都和你是一樣的出身,還不知道別人的難處嗎?”
小元子被嚇得連連咂嘴,卻也不服氣,哭喪著臉道:“娘娘可不知道,這樣的事情雖說辛苦,但也是人人都上趕著的肥差。但凡和內務府管事公公有點關係的內監,都會想法子在采辦的賬上動手腳。娘娘想想那些個木材啊,鐵料啊,這要是以次充好,能有多大的差別?他們那些人呐,奸得很!”
“好好當你的差吧,別人再奸,也占不了你的便宜去。”項易水見小元子也不知是心癢還是鄙夷,總歸是不忿得很,便伸手在他的紅頂帽上拍了一下。
“是,是。有娘娘護著,奴才怕吃什麼虧呢。”小元子縮了縮脖子,連連笑著奉承道。
項易水又好笑又好氣地搖搖頭,卻忽地口中倒吸一口冷氣,伸手捂著小腹。
誠修儀在邊上見狀,急忙問道:“好好的,你這是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從昨日開始就鬧肚子,到今日總共已經有四次啦。”項易水口中略微煩躁地“嘖”了一聲,手掌輕輕揉著小腹,“本來昨日也不厲害,便也沒想著吃藥。今日鬧得厲害了,卻又來不及吃藥。本來還想著方才兩三個時辰都沒疼過,興許是好了呢,沒想到現在肚子又疼了。”
“可別是喝了冷風,這才鬧肚子了吧?”項舒亦立了立鬥篷上的立領,上麵油光水滑的風毛在風中輕搖微擺,柔柔撫過她的下顎。
項易水也想不出別的緣由來,便點點頭,道:“也許吧,左右我等會兒回宮中便叫易都崎來看看吧。實在不行,吃副藥也該好了。”
項舒亦點點頭,道:“既然如此,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便是。後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呢,別在這關頭上出了什麼事情,否則才真是要叫別人看笑話了。”
“我知道了,多大的人了,不過是鬧回肚子,用得著這樣膽戰心驚的嗎?”項易水哂笑一下,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怕你自己不當回事兒,久病成疾罷了。”項舒亦笑了笑,轎輦此時已然行至巷道中的分叉口,“那我便先回宮了,你早點兒召易都崎去你宮中吧。”
項易水頷首,道:“知道了。”
轎輦又行了片刻,終於也到了澤意宮的門口。
項易水此時隻覺腹中疼痛加劇,仿佛有荊棘纏繞,越收越緊,不時還攪動一番。
待得要下轎輦時,身子一動便覺得疼痛更加劇烈,像是那荊棘上的倒刺全數紮進了皮肉之中,稍稍一動便扯得生疼一般。
誠修儀見項易水麵色不對,便急忙吩咐了小元子先去請易都崎,自己親自將項易水從轎輦上抱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放下來。
項易水腹中疼痛難忍,眉頭緊皺得幾乎要連眼睛都睜不開。整個人隻能靠在誠修儀甚是穩固的身子上,一步一步地慢慢向宮內走去。
正走到一半,忽地聽聞由遠及近有內監和宮女匆匆跑過的聲音,還夾雜著壓低的竊竊之聲,“不好了不好了,可真慘,這可怎麼辦......”
誠修儀心中正自憂心項易水,聞聲便回首嗬斥,“吵吵鬧鬧地做什麼?出了什麼事情要這樣驚慌?”
那幾個內監宮女慌得“撲通”一聲原地跪下,磕頭道:“娘娘恕罪,是玉清宮的幾名內監被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