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買胭脂——”隨著一個洪亮的聲音,店裏來了兩名男子。
吆喝的是個跟班打扮,大約二十五六,著一身青灰長袖衫,膀大腰圓,一看就是個練家子。
“掌櫃的在不,出來一下。”劍生敲著櫃台道。
彼時,舒氏正在屏風後,瞥見這一情況又不好出麵,隻暗暗祈禱升叔快點回來。
“掌櫃的!”劍生有些不耐煩,就沒見過這般傲慢的店家。
“不得無禮。”
“是。”
劍生聽了他的話,安靜地退到一旁。
李令淵龍行虎步,走到屏風前作揖:“夫人好。”
舒氏略吃驚,暗讚來人好眼力,往常查賬她也躲在這屏風後觀察過客人買胭脂,幾乎沒被發現過。
見狀隻得低聲答道:“不好意思,店裏掌櫃出去了,貴客若實在想買,可以先行挑選。掌櫃的隨後就到。”
“多謝夫人。”李令淵微微眯眼,隔著屏風,隻見一蹙霜白色細影俏立,聽聲音倒是個有主見的婦人,心下不免有一絲好奇。
此番他奉皇命往江南一帶巡查,家中婦孺聽說他路過穀雨鎮,非說這裏的胭脂極好讓多帶些回去。下馬後,問了當地人,都說此處有個寧記,他家的胭脂最好。
他親自挑了幾款,大抵都是絳紅、桃紅、酥紅一類,看來沒什麼差別。
無奈,隻得又走到屏風前:“請教下夫人,送高堂用什麼顏色?送叔嫂宜用什麼顏色?送家中未出閣女子又用什麼顏色?”
一聽便是個久不諳閨閣的男子之言。舒氏在後麵忍著笑,細心與他講解,一樣一樣如數家珍,聲音娓娓動聽。
李令淵聽在耳裏,隻覺嬌音款款,柔情似水。心裏沉寂許久的心弦,忽地被撩撥開來,癢酥酥的。屏風上,夫人的倩影隨著她的比劃聲音,輕微搖曳,綽約姿態呼之欲出。
正講到結尾出,外頭卻傳來一個娃娃嬌呼:“娘親,我回來了。”
寧君瑟一路小跑著進店,抬眸間裏邊坐著兩名陌生男子,為首那位大約三十左右,五官似刀削斧琢,周身氣度不凡,眉宇間不怒自威。
小丫頭下意識往後縮了兩步,怔怔地盯著李令淵看。
“蓁蓁回來了?”裏頭,舒氏鬆了一口氣。
她寡居多年,除了升叔,還沒像今天這般跟男子講那許多話。
“回來的好,給兩位叔叔拿一下胭脂。”舒氏在後頭輕鬆指點女兒,將方才推薦的幾種胭脂,分類包好。
寧君瑟一一照辦。
能為母親解憂,她非常樂意。白白的小手壓不住大張的油紙,壓住這頭卻滑出那頭,小丫頭嘿咻嘿咻的拿圓乎乎的下巴去壓,逗得李令淵主仆二人都笑了。
“讓我來。”李令淵取過紙,寬厚的大手在上頭輕輕一壓,一道整齊的折痕就出現了。
末了,給銀子。
劍生拎著,李令淵走到門口,忍不住回頭掃了一眼屏風上的影子。他堂堂一國公爺,什麼女人沒見過,倒不至於惦記人家有夫之婦。
倒是劍生看出兩分端倪,暗暗心疼主子年紀輕輕死了夫人,這些年東奔西走都沒正經八百成個家,便主動提了提某處的姑娘。
李令淵腦海裏想的都是小姑娘嬌滴滴的模樣,以及屏風上那道婀娜倩影,聞言狠狠地瞪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