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提出退股,無疑是想將自己逼上絕路。陸正南看著眼前的秦悅,並不震驚,隻哂然一笑。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他們最終,走到了彼此對立的這一步。
而秦悅此時,已經站了起來,睥睨著他冷笑:“陸正南,你可別怪我心狠,這是你逼我的。”說完,她趾高氣昂地離開。
到了大廳裏,還停下腳步,一派誌得意滿地跟眾人告別:“從今兒起,我就要走了,加盟齊禛齊總的公司,你們要是以後混不下去了,也可以來找我哦,同事一場,我一定會盡量幫忙的。”
不知情的其他人,彼此麵麵相覷。
李叔也聽見了這番話,本想問她,可看著她此刻囂張的神色,終究什麼都沒說,冷冷地目送她離開,才進了陸正南辦公室。
“陸總,秦悅怎麼回事?”他問道。
陸正南的椅子,微微轉動了一下,笑了笑:“鬧翻了,她要撤資走人。”
“現在撤資?”李叔急得聲音拔高:“本來資金就困難,她這豈不是落井下石?”
陸正南不語。齊禛想將他置於死地,已不是頭一次,這回還加上了個秦悅。
李叔看著他半晌,知道他會和秦悅翻臉,必定是她所做的事,已經無可容忍,最終歎了口氣:“那我去想想辦法吧。”
陸正南點頭,等他出去,轉過椅子看向窗外。
現如今,大筆資金都壓在金盛,除非抽回來,否則短時間內,根本沒法籌到那麼多錢退給秦悅。
說曹操,曹操到。就在這時,肖林海的電話打了進來。
他迅速接起,當聽完肖林海的話,頓時驚訝地愣住:“怎麼會……”
今天有人把金盛舉報了,說他們將工業汙水排入護城河,嚴重汙染環境,目前已接到相關部門的通知,要徹查。
排汙是大問題,如果被揪住不放,那事態就嚴重了,搞不好便是停產整頓。
而此事恰好和秦悅撤股同時發生,讓陸正南不由得聯想到了齊禛,他是最有可能做這事,也最有可能做成這件事的人。
一旦金盛停擺,那麼他卡在裏麵的資金,便更是相當於凍結了,這邊秦悅再逼債,雙管齊下,好徹底將他逼入絕境。
“陸總,這次也是我拖累了你,這麼著吧,我先從別處抽調些錢,付了你的貨款。”肖林海的話,陸正南急忙打斷:“肖總您可別這麼說,說到底這事因我而起,這時候我們之間算這帳幹什麼?”
他知道肖林海此刻處境也很艱難,而且幾次在關鍵時刻,肖林海都幫過他,到了此時還為他著想,他又怎麼能現在要貨款,那太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勸慰了好一陣,肖林海才終於不再堅持付款。掛了電話,陸正南靠進椅背,想抽煙,又記起葉初曉懷孕期間,自己要戒煙,最後靠進椅背,閉上眼睛默然許久,才給齊禛打電話。
“金盛的事,是你做的麼?”他開門見山,齊禛也毫不諱言:“我也不過就敲了敲邊鼓。”
“何苦呢齊禛,你到底要牽扯進多少無辜的人才甘心?”陸正南一嗤。
“他也不算無辜。”齊禛在這邊,悠哉地叩著桌子:“三番五次地給我難堪,既然不能合作,那我也沒必要把他當朋友。還有,我勸你現在就別為肖總操心了,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啊。”他大笑兩聲,掛了電話。
陸正南緩緩放下手機,眼神沉鬱。
接下來的一整天,他都在四處想辦法籌措資金,可秦悅那筆錢,不是小數目,現如今又是這種境況,怎麼湊得出來?
直到深夜,他還在辦公室裏沒回去,當葉初曉的電話打過來,他接起時,聲音因為疲憊而太過沙啞:“喂。”
葉初曉在那邊一愣,直覺不對,忙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陸正南想說沒有,卻最終沒說出來,隻是苦笑。
“別瞞著我。”她輕聲說:“正南,我說過,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別瞞著我,我們一起麵對。”
陸正南原本冰涼的心上,緩緩被暖流覆蓋,低低地“嗯”了一聲。
“這樣,你先回家。”她的語氣很輕柔:“別一個人呆在外麵,回來我們商量。”
陸正南又“嗯”了一聲,已經站起身來,拿了車鑰匙開始往外走。
他要回家,那裏是最溫暖的地方。
當車到達雲水閣,他望著門廊明黃的燈光裏,等待他的那個身影,隻覺得世間所有的風風雨雨,都在這一刻歇止。
他走過去,她迎上來,握住他的手,溫柔地笑著問他:“吃飯了嗎?”
到了這一刻,他才忽然覺得餓,這一天,他好像真的幾乎沒吃飯。
不用他回答,她已經明白了,嗔怪地拍了他一下:“你還總訓我吃飯胡亂應付,你自己還不是不注意?”
她牽著他的手進去,把他安排在沙發上坐下:“你等會兒,我給你下碗麵,正好晚上有雞湯。”
“不用,你懷孕呢……”陸正南想阻止,她卻摸摸他的頭頂:“得了,下碗麵又不費多大勁,人家過去的孕婦,生孩子前一天還下地幹活呢。”
陸正南被她逗笑,終於不再推辭,但還是站起身來:“那我陪著你去。”
她點了點頭,和他一起進了廚房。
熱湯,燒水,切蔥花香菜……他在旁邊看著她做這一切,心裏異常安寧。
她身上,仿佛總有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麵條煮出來,香味撲鼻,她坐在桌子對麵,看他狼吞虎咽。
“慢點兒吃,別燙著了。”她好笑地抽了紙巾,擦去他鼻尖上的汗珠。
“太好吃了嘛。”他的笑容,像個饞嘴的孩子。
她凝望著他,眸光似水。
吃完了麵,陸正南本打算上樓,葉初曉卻說去後院吹會兒風,他也好消化一下。
他拗不過她,隻好給她披上外套,擁著她出去。
現在有了老爺子的打理,院中又種滿了菜,坐在菜園邊,看著木架上爬滿的黃瓜藤,還有下麵蓬勃的青菜,讓人覺得這個家,如此溫馨美好。
葉初曉笑著伸過手來,握住了陸正南的手:“說吧,把困難都講出來老婆我聽聽。”
陸正南失笑,捏了捏她的手心:“看你一副大姐大口氣。”
“你不知道麼?咱從小就是大姐大。”她抬高下巴,得意洋洋的表情,可愛得讓他忍不住親了她一下。
葉初曉閉上眼睛,享受他的親吻,再睜開時,聲音變得低柔:“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陸正南歎息一聲,將今日的事都告訴了她。
“這些人……真的……”葉初曉悵然地搖了搖頭。
愛一旦變為恨,便成了傷人的利器,非得見血方休。
“秦悅要的那筆錢,你現在是不是拿不出來?”葉初曉低聲問。
陸正南怔了片刻,最終還是點頭,神色黯淡:“我……”
“別自責,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葉初曉握緊他的手:“我也同樣不讚成,在這個時候從肖總那要錢,做人不能忘本。”
沉吟了半晌,她望著眼前的那棟樓,最終咬了咬牙:“我們……把雲水閣抵押給銀行貸款吧。”
陸正南的神色,猛地一震,接著慌忙擺手:“不行不行。”
“怎麼不行?”葉初曉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正色看著他:“誰做生意,都不可能一帆風順,總會有個危急的時候。等過了這個坎兒,你賺了錢,咱們再把房子贖回來就行了,這沒什麼大不了。”
“可要是萬一……”陸正南的話還沒說完,就直接被葉初曉打斷:“就算真贖不回來又怎麼樣?不是家家戶戶都能住別墅的,房子大小不決定幸福多少,以後換個小點的房子,日子也照樣開開心心地過,你別在這些事上,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不值得。”
陸正南無言地凝視著她,許久,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正南,”她輕輕地拍著他的背:“不要顧慮太多,放輕鬆,勇敢地往前走,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他點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角已是濕潤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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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吃過早飯,老爺子正要送米粒兒去上學,葉初曉叫住了他:“爸,您等一下,一會兒我打電話給老師,給米粒兒請假,今天上午先不去學校了。”
“怎麼了?”老爺子奇怪地問。
“咱們一家人,商量件事。”她笑著,又去廚房找陸母:“媽您也等會兒再燉湯。”
“什麼事弄得這麼正經八百?”陸母嘀咕。但以前家中有事,都很少通過她,今日葉初曉卻專門來請她,沒將她排除在外,她心裏還是覺得欣慰。
等一家人坐定,葉初曉用眼神鼓勵陸正南開口。
他深吸了一口氣,聲音低沉:“公司的資金現在出了問題,所以……”他頓了頓,語氣艱澀:“所以打算先將這棟房子抵押給銀行貸款。”
其他人頓時都愣住,老爺子反應過來之後,倒並未多說話,因為之前雖然葉初曉盡力安撫,但他仍覺出了點異樣。
但陸母卻急了:“那要是後麵保不住,我們全家住哪兒?正南你怎麼不為家裏人想想?”
“媽,這主意是我出的。”葉初曉誠懇地望著她:“媽,正南現在的情況,真的很艱難,但他不忍心我們受苦,抵押房子的事,我勸了很久,他才勉強同意。媽,他心疼我們,我們也該體諒他,一家人,就是一條船,有風有浪,咱都得齊心協力一起去闖,您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