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母怔住,原本因為激動而僵直的身體,慢慢地軟了下來。
“媽,我知道,您其實心很軟,心疼正南,心疼我們。”葉初曉放柔了聲調,輕輕攬住陸母的肩:“我們都懂,您和爸也放心,房子就算現在抵押了,以後也會努力賺錢,再贏回來的,咱們一家子的日子,隻會越過越好。”
好半晌,陸母轉過頭去,依舊是仿佛帶著抱怨的語氣,卻含著微微的哽噎:“好吧,你們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反正我也不懂。”
葉初曉的眼中,也有晶瑩的水光,唇邊卻帶著微笑,望向陸正南。
老爺子也伸手拍拍他的肩:“沒事兒,兒子,就像你說的,千金散盡還複來,你怎麼做,我們都支持你。”
陸正南默然地看著他們,久久說不出話來……
安頓好家裏的事,陸正南來到公司,一進門,李叔就迎上來,說秦悅又來了。
他眉頭微皺,表示知道了。
走進辦公室,秦悅果然蹺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等,見了陸正南,嘴角一撇:“喲,來這麼晚,我還以為你嚇得逃了,都不敢來了呢?”
陸正南望著她,笑了笑:“你放心,我正打算把房子抵押了,好把股份退給你。”
秦悅挑眉:“抵押房子?葉初曉能同意?”
“她可不是你。”陸正南隻淡淡地說了這一句,聲音不重,秦悅心裏卻是一刺,語氣更刻薄:“我今天來呢,是來提醒你的,說的三天,可就是三天,我等錢用,你別賴賬。”
“你放心。”陸正南隻說了這三個字,便再不搭理她,開始看文件,仿佛房間裏,根本沒她這個人。
她恨得牙癢癢,但幹坐半晌,也隻得離開,下了樓又忍不住打電話給齊禛,罵陸正南。
當齊禛聽她說,陸正南打算抵押雲水閣,腦中頓時念頭一閃,玩味地低語:“抵押,那倒不如……賣給我。”
秦悅聽了這話先是一愣,隨即大笑:“這主意不錯。”
“閑著也是閑著,倒不如我們先去看看房子如何?”齊禛接下來的建議,更是讓她踴躍響應,陸正南說葉初曉不像她,她倒真想親眼去看看,那女人在落魄的時候,能有多淡定。
兩人一拍即合,隨即分頭趕往雲水閣……
到的時候,陸母正陪著葉初曉在院子裏散步,一圈圈地走。
當看見齊禛和秦悅過來,葉初曉的腳步停住,陸母隨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口氣頓時不善:“你們來幹什麼?”
“哎,伯母,我們來看房子的啊。”齊禛回答得很輕飄,眼神邪佞。
“看什麼房子?”陸母一見齊禛就恨,此刻更是揮著手趕人:“少來我們家,走走走。”
“陸正南沒跟你們說啊?這房子啊,要抵押了。”秦悅也開了口,語氣裏充滿了幸災樂禍:“這是我們齊總心好,想著拿去銀行抵押,你們要付的利息太高,所以想著可憐可憐你們,直接買了,也好給你們救個急,怎地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呢?”
陸母氣得臉已發白,指著她的鼻子:“你算個什麼東西,不就是個破壞別人婚姻還沒破壞成的臭小三麼?給我滾!”
這句話正戳中了秦悅的痛處,她上來就想推陸母,葉初曉眼疾手快地拉了陸母躲過,自己身體卻傾斜了一下,秦悅看著更是起了惡念,立刻換了攻擊對象,想去把葉初曉絆倒。
此時陸母也反應過來了,立即把葉初曉護在身後,同時狠狠一巴掌扇過去,秦悅沒躲過,臉上頓時多了清晰的五指印。
她先是被打愣了,隨即更加瘋狂地撲上來想要廝打,陸母一邊推著葉初曉進屋,一邊大叫:“老頭子,快來啊,他們打人了。”
原本在裏屋關著門給米粒兒練聽力的老爺子,聽見了她的喊聲,先是一愣,隨即疾步往外衝,米粒兒也跟在他身後跑了出來。
陸母到底身體好,秦悅又剛出院不久,此刻已經落了下風,而齊禛在旁邊,始終呈觀戰狀態,也不出手幫她,此刻見對方又叫來了幫手,怕自己吃虧,隻得恨恨地收手,躲到後麵去。
而脫開了身的陸母,第一句話是問葉初曉:“你沒傷著吧?”
葉初曉看著她臉上被秦悅抓出的血痕,淚水盈眶:“媽,我沒事,謝謝您。”
陸母一愣,隨即眼裏也濕了,隻喃喃地說:“嗯,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突然,兩記掌聲響起,隨之響起的,是齊禛的諷笑聲:“真是溫情啊,可惜,再好的家,你們也保不住了,怪隻怪陸正南沒用,連個房子都不能留給你們,嘖嘖,初曉,你說你是怎麼就豬油蒙了心,非得跟著他這樣的人呢?這樣吧,看在你的份上,我買下,以後呢,別人搬走,你和米粒兒還是可以繼續留在這兒住,怎麼樣?”
葉初曉緩緩地抬起眼望向他,笑容冷然:“齊禛,就算這房子真就賣給你又怎麼樣?你買得起房子,你也買不到家。”
齊禛一怔,眼神陰鷙:“初曉,你可別不識好歹,我能讓陸正南破產一次,我就能讓他破產第二次。”
“破產就破產吧,我有工作,我賺錢養他。”葉初曉抬高下巴,輕聲一嗤:“實在不行,也大不了就是喝稀飯吃糠咽菜嘛,你當我怕?”
她如此堅定不移地站在陸正南一邊,讓齊禛徹底被激怒,口不擇言:“好,那我就把他往死裏整,把你們一家子,都往死裏整。”
周圍的空氣,寂靜中,似隱隱有火花,一點就爆。
兩相對峙下,齊禛咬牙,揚手招呼米粒兒:“過來,寶寶,跟爸爸走。”
米粒兒黑亮的眸子,此刻如同兩潭靜止的水,手緊緊拽住老爺子的衣角,就這麼定定地看著他。
這樣的目光,看得人心裏仿佛被掏空了一塊,他慌了起來,近乎低吼:“過來,你不是這個家裏的人,我才是你的爸爸。”說著他便要過來拉米粒兒。
而就在這時,童稚的聲音,輕輕響起:
“爸爸,我不跟你走,你是壞人。”
刹那間,齊禛的動作,猛地滯住,眼中閃過不可置信地震驚,嘴唇哆嗦著,聲音也在發顫:“寶寶……你說什麼?”
米粒兒卻並沒有再重複,隻用那雙清亮得近乎透明的眼眸,靜靜地望著他,人又往後退了一步,離他更遠。
齊禛呆在原地,仿若雕塑,半晌,驟地轉身離去。
秦悅急得大喊:“哎,你怎麼……”
可他沒回頭,秦悅前後張望,最終還是怕自己落了單,隻好也跟著離開。
雲水閣又恢複了寧靜,米粒兒一言不發地拉了拉老爺子的手。
老爺子低下頭,看著這個孩子,心疼地長歎一聲,牽著她回房。
葉初曉望著她小小的背影,隻覺得惘然……
而那天齊禛的車開出山路之後,便直接駛向了另一條道,丟下了秦悅。
秦悅氣得在後麵猛打喇叭,但仍舊無濟於事,罵了幾句,她不得已,選擇開車回家。
恰好在樓門口遇到了紀雪,怒火衝天的她,進去時故意撞了紀雪一下。
紀雪本就不喜歡她,頓時也不客氣地瞪了她一眼。
“你瞪什麼瞪?不得了了啊,要不是我把你從那破爛地方弄出來,你以為你有今天?”秦悅出口就罵。
那些見不得光的往事,又被她拿出來說,還是在人來人往的地方,紀雪的臉,漲得通紅,吼了回去:“你當你自己多了不起,談單生意,要用那種下三濫的手段,高尚得到哪兒去?為人又虛偽又做作,看了就倒胃口。”
秦悅沒想到這小丫頭片子竟敢這麼罵自己,差點氣炸了肺,就要上來收拾她,可手才揚起來,紀雪便往前頂了一步,眼神凜冽:“打我是吧,來啊,以為我怕你?”
她橫了起來,秦悅反倒怕吃虧,最終不敢動手,罵罵咧咧地走了。
紀雪站在門口,看著她的身影走遠,轉過身時,眼淚唰地一下湧了出來。
那些事,是她的恥辱,可如今,秦悅甚至已經進了齊禛的公司,以後她的生活中,時時處處都不免遇見秦悅,每遇見一次,她都難免會想起那些經曆,更不說還要麵對秦悅的刻意挑釁。
她真的,已快忍無可忍,想要離開了……
那天晚上,當陸正南回到家,葉初曉將白天發生的事告訴了他,他沒說話,但握住椅側的手,卻指節發白。
就在今天下午,肖林海又打電話過來,說林副市長居然親自帶隊下來檢查排汙的事,而且態度強硬,已口頭通知他們停業整頓。
必須絕地反擊了,不然這次,真的又會被他們聯手整垮,並且還要拖上肖林海。
“初曉,你早點睡吧。”陸正南安撫她:“不要等我,我去書房再忙會兒。”
這些天,他的確有得忙,葉初曉不想打擾他,隻囑咐他盡量早點忙完休息,自己先回了臥室。
陸正南進書房關上門,默坐了一陣,打電話給俞行遠,約他改日見麵……
而那天,齊禛同樣是深夜才到家,打開門的時候,屋裏一片漆黑。
沒有人等他。
不像陸正南,即使落魄,即使倒黴,身邊永遠有葉初曉,還有……米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