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放海軍呢是一件大事。每年春秋兩次發放更新服裝，新兵們還沒見到服裝，就已經有許多老兵與新兵商定了自己的預定，貪得無厭是人的本性，在軍營裏新兵們的服裝成為了老兵惦念的重要目標。葫蘆是特號服裝，必然有不少老兵惦念著，有三位老兵事先已經打招呼要求要在複員前換到一件特號的海軍呢大衣。呢子服是三年更換一次，許多老兵努力爭取在回家之前有一套大號服裝帶回家，盡量多出尺寸的呢子布料以便裁剪，老兵將軍裝改為夾克裝在地方繼續穿戴，高貴的海軍呢裁剪的衣衫是非常實用和時髦的，這在當時是普遍的需求。盡管身材不高大，但是得到的都要大尺寸，寸土必爭，“寸布”不讓。這是許多老兵的心理需求，以滿足自己的虛榮。
葫蘆的大衣惹來了事端，三位農村來的老兵為了爭搶葫蘆的大衣，甚至要求葫蘆把呢子上裝和褲子也要置換。也就是說，葫蘆隻有呢子帽沒人惦記，其他特號服裝都要改成小一號，甚至小一號的拿到手裏也已經被調換為半新穿過的舊裝。當葫蘆領到一套全新的呢子服還不到一天的功夫，最後自己的呢子服沒有一件是全新的，而且呢子大衣是一件二號的不知過了幾手的，掉了毛的大衣上麵甚至有煙頭燙過的黃斑和髒乎乎的油漬。好在海魂衫和內衣還保留了新的本來麵目和尺寸。
為了搶先得到葫蘆特號服裝，三位老兵互不相讓，勾心鬥角不惜劍般怒張，互相開罵互相指責，甚至於艇長和指導員沒有辦法，隻得請來政委協調，老政委當仲裁，權衡三位需求指數後決定親自出麵，與葫蘆麵商，勸導葫蘆按照部隊這一不成文的軍中慣例，將呢大衣定向交換給葫蘆所在班另一位將要解甲歸田的老兵，不要他人介入，確保最優選擇後的貫徹執行。葫蘆自然聽從了安排，盡管心中很不爽快。
三年後，最後一次發服裝葫蘆，葫蘆為了入黨順利通過，認可了一位領導的懇求，把自己第二次領到的呢子新大衣變為了舊的二號大衣，隻有衣褲確保了全新，葫蘆沒有向新兵調換過任何服裝和其他軍品。
葫蘆在海軍艦艇的三年中，擁有一套合體的全新海軍呢水兵服裝成為了奢望，隻有臨走時才得到了滿足，大衣還是穿不得，沒有全套滿足，回到家就壓箱底了，幾年後送給了農村的親屬，換得了美好的讚揚。
葫蘆的維權意識不夠高，一位老兵看出了葫蘆的大度，於是要求葫蘆把新發的42號半的皮鞋也拿出來交換，也不知這位從誰的手中搞來了一對舊皮鞋。葫蘆沒有在讓步，確保了自己的腳還是穿上了沒有腳癬的單皮鞋是新的，冬裝內毛式皮鞋也在自己一再堅持後沒有被調換。葫蘆隻有鞋帽確保了歡心鼓舞。
老兵給葫蘆遞過來一支煙:“你真想不開，將來你們三年後會有新的，穿三年舊皮鞋，不會有人看出來，多打點鞋油就行了。”
葫蘆看著自己一堆被置換的舊衣裝終於開始反擊了：“別扯了，你那雙破鞋根都磨沒了，讓我怎麼走道呀！”
“城市兵還有這麼多的講究呀，將來你們又不回家種地，我們將來掙不到工資，靠工分度日，你就不理解我們嗎？”老兵繼續爭取葫蘆腳下的新鞋子，在使用可憐兮兮的招數，換得葫蘆的同情。
見葫蘆沒反應又接著說：“你先別想那麼多了，先穿上試試，別看鞋子舊，新鞋子沒有舊鞋子舒服，來，我幫你擦點鞋油就跟新的一樣了。”
他說著，從另外一個新兵手中奪過鞋油鞋刷，親自賣力在葫蘆麵前粉飾那雙舊皮鞋。
葫蘆知道眼前這位老兵是不達目的不罷休，於是隻得將就他的美好建議，穿上了這雙舊鞋子，走出宿舍請大家共同評說。
“你們看看，我腳下這雙鞋子合適嗎？”葫蘆有意讓大家都來做個評價。
“葫蘆，你別理他，別跟他換，丫有點良心嗎，衣服換走了，鞋子也要換呀。”齊鳴沒有好氣地說，看著葫蘆狼狽相打抱不平。
這時候，老莊和老黃也都覺得那位老兵太過分了，都一起說道：“差不多就行啦，還有個完嗎，你就讓人家有個順腳的鞋子吧，穿新鞋的機會都不給人家呀。”
“你要那麼新的大號數皮鞋，回家照樣種地，幹農活使得上嗎，成了卓別林了。哈哈哈哈”
這才為葫蘆解了圍，葫蘆留住了本該是自己的戰靴。
那年月，皮鞋是個寶，何況是軍用半高腰黑色軍皮鞋。其他軍種戰士是沒有這樣配置的，格外珍貴。
葫蘆的所有家當是四季的軍裝和幾本書，鎖在了八人艙內的小鐵櫃子裏，每人有一個小鐵櫃子，體積很小，略大於一個裝電腦主機的紙盒子的尺寸。每個人有兩張床位，宿舍一張，艇上一張。
這已經很不錯了，許多艦艇隻有船上一張鋪位，岸上沒有。艇上鋪位是一個可以疊放的帆布小鋪位，很像過去火車上的臥鋪。寬度僅有一尺半，平躺很難，需要側臥曲卷，床上每個動作會發出唧唧哇哇的聲響，葫蘆是在八人艙雙層鋪位的上鋪。葫蘆床位身邊正好有個舷窗，夏天出海錨泊時候可以開窗進風很不錯。不過這個窗口也給葫蘆多了些麻煩，壁燈航行和戰鬥演習和執行任務，葫蘆要負責關閉好這個舷窗的玻璃及鐵蓋，擰緊螺絲扣。
觀通航海班有報務、信號、雷達、航海兵各兩名、除了班長還有由一名航海長總負責。航海長因為有長期在外借用到地方支持漁業生產，他很少回來，所以臨時由班長負責全班工作。老莊告訴葫蘆，這位航海長熱心漁業生產，工作努力，地方很歡迎他，派他負責籌建東海三八女子海上民兵漁船，幹得成績出色，已經樂不思蜀，所以長期在外支持地方工作，軍民魚水情深，回來也就是臨時住幾周，馬上就會惦念自己那幾艘三八女子船，急火火往回趕。
為了讓新來的同誌們洗到一次熱水澡，大隊組織全體新兵到後山澡堂去洗澡。葫蘆好在有思想準備，到了之後沒有完全失望。澡堂裏大池子裏熱氣撲麵，水上一層肥皂沫，下餃子一般都下了水，可惜沒有熱水淋浴，講究衛生已經是奢求了，隻能洗洗膝蓋以下，求得半截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