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個人口中,有一千個淩飛的模樣。
而淩飛的際遇,並不算差,卻也沒有別人口中那麼瀟灑。
那天,女人領著淩飛進了屋子。
那屋子並不大,卻裝修地很精致,隻是麵積完全配不上李子文的身份。
進屋之後,女人問了淩飛三個問題:第一,他是不是真的叫淩飛;第二,那張名片是否真的是他母親轉交給他的;第三,他知不知道他的父親現在在哪裏。
女人似乎對淩飛為什麼會找到這個地方,來意如何,一點興趣都沒有。
前兩個問題,淩飛盡量詳細地如實作答,隻是到了第三個問題,他選擇了沉默不語。
而那女人,居然直接了當的對他說,讓他現在這個地方住下,等她的消息,隨後,從錢包裏抽出一張百元大鈔,拍在了桌上。
淩飛猛然一怔,一百元,在本地來講,已經相當於普通員工十天甚至半個月的工資了。要是換了從前,他的高傲,是不允許他接這個錢的,但現在,他需要錢,也知道沒錢的日子有多難受。
靠著這一百元,淩飛在那不足60平米的精裝小屋內,呆了足足一個星期,每天除了出去買點日用品和食物,幾乎什麼也不幹。
他注意到,這個房子,被收拾地非常幹淨,就像是新房一樣,隻是有些家具顯然“上了年紀”,原本,他企圖在房間裏搜尋一些線索,但卻徒勞無功。
那女人,甚至沒有告訴自己她叫什麼。
一周之後的晚上,女人卻再次出現在他麵前,當時,淩飛正在茶幾上大口吃著泡麵,經過這一周時間的休息,他明顯胖了一點,麵色也不再蠟黃,隻是神情依然有些頹廢。
女人在他麵前坐下,點了一支煙,淩飛看得出來,那支煙是洋貨,應該是香港那邊才能買到的。
女人淡淡地說:“給你一百塊錢,你就吃這個啊?”
淩飛沒說話,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
泡麵其實並不便宜,當然,淩小梅未被抓的時候,這東西對於淩飛來說,也不算什麼,隻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女人又用標準的普通話,說:“我打聽過了,你原來住在濱海的一條巷子裏,剛從高中退學。在那一帶,你好像還挺有名的,聽說你自稱‘太子飛’?”
淩飛差點被麵湯嗆著,他是實在不願再提那些事了。
女人見淩飛不說話,又說:“據說,你很能打,打群架的時候,一個單挑三四個沒有什麼壓力。”
淩飛心頭一緊。
女人不由他爭辯反駁,繼續說:“你知道什麼叫看場子嗎?”
“我……我知道……”淩飛終於說出了三個字,心也稍微放了下來,剛才女人問他是不是很能打的時候,他生怕女人讓他去做打手,受保護費。
從前,他有多崇尚古惑仔的生活,現在,他就有多厭惡,多想遠離這種生活。
看場子,說白了就是做保安,雖然也有些遊走在灰色地帶的意思,但好歹很多事情是可以商量的,不必收黑錢,不一定要打人。
女人滿意地點了點頭,說:“知道就好談了,南濱路‘閃靈’歌舞廳,卻一個能幹的看場人,你去吧,我介紹人給你認識,工資可以開一個月500元。”
淩飛一愣,沒說話。
“少了嗎?”女人問。
“不少了……”淩飛回答,他感覺自己沒得選,他隻是有些奇怪,如果這女人真是通運的,那怎麼會和歌舞廳扯上關係,通運應該是一家貨運公司才對,他滿以為,女人會給他安排一個扛包拉貨的活兒,畢竟他也算有一膀子力氣,常年摸爬滾打,力量不比肥西差。
女人忽然笑了笑,說:“你是不是以為我是騙子。你放心,這是我朋友的場子,如果你做得好,以後可以考慮加入通運。還有,我叫李曉虹,你可以叫我一聲虹姐,我是李子文的女兒……親生女兒”最後四個字,女人似乎著重強調了一遍。
“虹姐。”淩飛從來沒那麼乖巧過。
女人再次滿意地笑了笑,起身拍了拍淩飛的腦袋,說:“明天我來接你,去看看你的工作地點,還有什麼別的問題嗎?”
“沒有了。”淩飛搖了搖頭。
“早點休息。”說完,女人站起身來,準備往外走,而就在這時,淩飛忽然按捺不住,問出了這幾天一直纏繞他心頭的疑問,說:“虹姐,對不起,我想問問,李子文李總呢?他不住在這裏嗎?”
女人頓住腳步,沉默了。
淩飛瞬間覺得自己冒失唐突,李總是什麼人,怎麼可能隨便見自己這個不速之客。
但下一秒,女人的回答,更讓他目瞪口呆。
“我爸,他死了。”女人說完,開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