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南方沿海的夜晚依舊炎熱,淩飛坐在歌舞廳門口的台階上,吹著海風乘涼。
他不想回歌舞廳內部,一來,是裏頭烏煙瘴氣,二來,是那個年代的老式空調,有時候還不如電扇來得有用。
尖屎哥今晚上又帶了一個女孩回來,那女孩身材纖瘦,個子不高,手臂上和腿上都帶著紋身,頭發金黃,淩飛看得出來,這又是一個混社會的姑娘。
尖屎哥進休息室之前,還給他打了聲招呼,讓他好好看著場子。
這是一直以來的慣例,尖屎作為大哥,在休息室裏逍遙快活,而作為小弟的淩飛,就隻能呆在外邊“望風”。
八點左右,淩飛遠遠的看見一幫人,氣勢洶洶的朝“閃靈”歌舞廳走來。
這一片周圍人不少,但大多是三三兩兩的結伴而行,這樣的“大隊人馬”,倒也十分少見,淩飛依據經驗判斷,他們肯定是來找茬的。
想到這裏,淩飛立刻站起身來,盯著那幫人。
很快,那些人就到了淩飛跟前,大概有十五六個,大多都帶著家夥。
為首的那個是個光頭,操著一口並不算地道的粵語,大吼:“讓尖屎出來!”
淩飛一怔,皺眉說:“找尖屎哥什麼事?”
“你是尖屎的小弟?”那人大概是聽見淩飛的口音,改了普通話,並不比剛才的口音標準多少,說,“讓他給我滾出來。”
淩飛依然立在台階上,冷冷問:“我問你,找尖屎哥什麼事。”
“操,你小子聽不懂人話?”那人顯然很是不耐煩,一把把淩飛推到一邊,帶著人徑直衝進了歌舞廳,淩飛也緊隨著跟了進去。
光頭一進歌舞廳,就對裏頭的人大吼:“今天的事跟你們沒關係,趕緊都滾出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來這兒玩的人,大多也懂一些“江湖規矩”,知道光頭是來“掃場”的,立刻開始撤離,他們逃離的速度很快,像是早已見多了這種場麵。
不一會兒,歌舞廳內,就隻剩下淩飛和五六個服務員。
這時,尖屎也從休息室裏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顯然是剛剛完事,又灌了幾口“貓尿”,一邊提著褲子,一邊滿嘴酒氣地嚷道:“哪個不長眼的,吵什麼吵?”
淩飛知道情況不妙,立刻快步擋在尖屎跟前。
“尖屎,我撲你阿母!”光頭開口就是一句地道的潮汕式問候。
“光頭佬,你誰啊?我屌,哪裏來的癡線。”尖屎已經說不清楚話了,卻還是不甘示弱。
“你還敢問我是誰?”光頭咬牙切齒地說:“你玩女人就玩女人,竟然敢動我妹妹,今天我就連你,帶這個場子一起掃了,讓你長長記性!”
淩飛的腦子飛速運轉,在他的印象裏,半個月前,尖屎好像是帶過一個和光頭口音相似的女孩回來,看來,他的確是惹事了。
淩飛不由自主地扭頭看了一眼尖屎,顯然,尖屎自己都沒想起來這事跟誰有關,依舊是一臉茫然。
但此刻,光頭的妹妹是誰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對方擺明了要掃場子,就這麼簡單。
八九十年代,無論香港,還是內地,混混掃場子都不算什麼新鮮事,也正是因為這類事情層出不窮,所以才有了“看場”這種職業。
“看場”人的使命隻有一個,就是和所負責的“場子”共存亡。
淩飛握緊了拳頭,死死盯著那光頭。
光頭一聲令下,他身後那十幾個小弟,已經開始揮動棍棒,瘋子似的開始砸周圍的桌椅、酒瓶、裝飾品。
淩飛想都沒想,第一個衝了上去。
擒賊先擒王,他雜碎了旁邊的一個啤酒瓶,直奔向那個光頭。
但令淩飛始料未及的是,在他發動這種“自殺式進攻”的同時,包括尖屎在內的所有“自己人”,都不約而同地轉身就跑,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說。
等淩飛反應過來,他已經被三個拿著棍棒的混混圍在中間。
淩飛不是神,以一敵多,幾乎沒有任何勝算。
這一刻,他突然十分懷念和肥西他們一起“衝鋒”的日子,那個時候,至少沒人會這麼不講義氣,扭頭就跑。
而此刻的情況,已經容不得淩飛多想,三名混混同時向他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