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血月 第二章 變怪[二](1 / 3)

5. 江水拍岸,蘆葦蕩漾。

山重水複之間,姬員身著便服獨自站立在官道旁,看著蜿蜒通向遠方的山路。

秋風送爽,草木卻漸有枯萎之象。春華秋實之後萬物凋零,本是天地循環,但花開花落,都容易讓人觸景生情,沒來由地感傷。

姬員本不是多愁善感之人,可此時此刻,目睹秋山花葉殘敗,衰草覆道,想到流亡中的天子,內心莫名憂慮。

天下的命運和個人的禍福從來唇齒相依。然而世人往往隻顧及個人的悲歡離合,而忽略了天下的安危。

姬員低頭看著一群忙碌搬家的螞蟻,突然感到人與螻蟻不同,是因為螻蟻整天僅是為了生存忙碌,人生在世,卻有義務和責任為天下興亡搖旗呐喊。

這時,山道上響起了馬蹄聲。

姬員抬眼望去,隻見十幾匹馬揚起陣陣煙塵,馳騁而來。當先騎在馬上之人,正是剛過而立之年的天子姬胡。一名身著紅袍的冷豔女子相伴他的左右,後麵緊跟披甲佩劍的剽悍武士。

姬員不自覺地整了整衣冠,側身而立。

不一會兒,姬胡一行人馳馬而來。

姬胡看見姬員,勒住馬頭,頗感驚訝:“霍伯為何在此?”

姬員躬身:“回大王話,微臣在看風景。”

姬胡仰天大笑:“江山如畫。自古能欣賞的人廖廖無幾。霍伯好雅性。難得,難得。”

姬員上前一步,俯身下拜:“臣參見大王。”

姬胡擺了擺手:“哎,荒山野嶺,不要搞繁文縟節。起來吧。”

姬員起身。

姬胡在馬上傾身:“我淪落天涯,想向霍伯借道前往晉國,可否?”姬員道:“天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屬於大王。您可以任意為之。”

姬胡跳下馬,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走向姬員。

紅衣女人下馬,搶先上前,快速搜了姬員的身,一臉淡漠:“非常時期,保護天子要緊。望君侯勿見怪。”

姬員十分鎮靜:“能理解。”

紅衣女人退開。

姬胡走到姬員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我本想匆匆過境,就是為了不連累你。你又何必來趟這趟渾水呢…”

姬員笑了笑:“臣聽說落地的鳳凰不如雞。如今見到大王雖身處逆境,但仍雄姿英發,也就安心了。若大王不棄,臣已經在船上略備薄酒,為大王接風洗塵。”

姬胡臉上劃過一抹感動,執住姬員的手:“人在順境裏不知友情的珍貴,患難才會見到真情。姬員,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姬員一臉誠摯:“臣隻不過是做了自認該做的事情。請大王、衛巫和兄弟們上船,走水路要安全些。”

姬胡點頭:“客隨主便,入鄉隨俗。在你的地盤上,一切聽你安排。”姬員走到江邊,吹了一聲口哨。

少許,幾十艘船從蘆葦叢中蕩出來。

6. 天水一色,南雁北飛。

衛巫坐在船頭,欣賞著沿途的秀水山光。

姬員走岀船艙,上了甲板,舒了一口氣:“奔波多日,大王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衛巫拔下頭上的玉簪,瀑布般的長發披散下來:“變故發生後,大王親口對我說天下諸侯中,最可信賴的人唯有霍伯。但又怕給你添麻煩,所以長途奔波,一直想繞開霍國邊界。但秋色漸濃,稟冬將至,不宜走彎路。大王的身家性命,就托付給霍伯了。”

姬員微笑:“同為姬姓宗族子弟,大王與我既是君臣,又是兄弟。如今大王有難,我豈能袖手旁觀?但我生性頑愚,國中兵力有限,不能助大王揮戈上陣,討伐逆賊。隻能暫時委屈大王和衛巫去陶唐穀中的望月山莊棲身,安頓後派人赴晉國召晉侯發兵勤王。”

衛巫道:“不可。倘大王宣詔諸侯發兵勤王,天下馬上就會大亂。變革不成,導致疆土崩裂、生靈塗炭的局麵是大王不願看到的。大王原本打算去晉國,不是為了搬救兵,是姬宜臼為人大度,在諸侯中因處事公正享有很高的聲譽。況且他幾次接受宣詔,率晉國大軍隨大王親征淮夷,為保家衛國立下汗馬功勞。所以他是出麵調解王室矛盾的最佳人選。”

姬員想了想:“晉侯德高望重,確實是理想的調解人。但他自兩年前征伐淮夷後感染風寒,如今已經病入膏肓了。我鬥膽問一句,是誰敢公然謀刺大王,把大王拒之城外?”

衛巫攏了攏頭發:“自大王有意革故鼎新,朝中分為兩派。一派是以周召二公為首的守舊派,另一派是以虢公和塚宰、宗伯為首的革新派。這實際上是姬姓宗族內部的博弈。勢力龐大的諸薑諸侯在一旁坐山觀虎鬥,恨不得兩敗俱傷。大王微服私訪西申國,旨在希望實施新政後能獲得諸薑諸侯的鼎力支持,那料到回王城的途中遇到襲擊。我記得當時在路上看到王城中濃煙滾滾,城門馬上關閉了。然後一群埋伏在麥田裏的黑衣蒙麵人就衝殺了出來。敢策劃這場陰謀的人,絕非等閑之輩。有可能是在朝中逐漸失勢的周召二公,也有可能是王後。”